早有预料,命铁头暗中记录面孔,发现竟是某粮行掌柜亲信。
她不动声色,反而让杜掌柜放出风声:“山后坊试种‘速生薯’成功,亩产三千斤,半年可收,不惧旱涝。”
市井哗然。
传言如野火燎原,连邻州都在打听种法。
囤粮商人心慌,生怕粮食砸手里,开始低价抛售回本。
就在他们争相倾销之际,苏秀才登上高台,宣布即刻停止平粜,并揭榜天下:
“禾社已于昨日购进新麦二十万石,明日开仓竞卖,价低者得!”
举城震惊。
没人知道,这场竞拍背后,是杜掌柜以十余家分散商户名义悄然拍下全部存量;更无人察觉,那一车车“高价购入”的麦子,早已通过共耕会的秘密合作社网络,星夜调往重灾区。
夜幕降临,粮仓前火把如龙。
苏秀才站在堆积如山的粮袋之间,手持算盘,一件件核对分装名单,声音沉稳清晰。
风吹乱了他的发髻,他却浑不在意,眼中映着跳跃的焰光,像燃着一片不肯熄灭的星野。
远处山道上,尘烟微起。
一道玄色官袍的身影勒马停驻,望着集市方向久久未动。
那人正是巡灾御史萧景行。
他凝视着灯火通明的粮仓,听着随风飘来的报数声,喃喃自语:
“昔年我以为治国在均田,如今方知,治世在计量。”萧景行勒马立于山道高处,玄色官袍被夜风鼓动如旗。
他望着那片灯火通明的粮仓,听着苏秀才沉稳报数的声音——“柳溪庄七百二十袋,已验讫;青石坡五百三十袋,签押为凭”——字字清晰,如铁钉入木。
火光映在他脸上,照出一道深长的侧影,也映亮了眼底那一丝震动与敬意。
他调转马头,径直走向村北那间简朴却整洁的农舍。
门未上锁,推门即见陆时砚独坐灯下,手中执卷,眉宇间凝着一层薄倦,却仍透着清冷从容。
案上一壶浊酒,两盏粗瓷杯,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。
“你早知道我会来。”萧景行解下披风,自行落座。
“御史大人若不来,才是失了本心。”陆时砚抬眸,目光如静水,“您查贪官、劾豪强,以为扳倒几个蠹虫便可救万民于水火?可若没有能承接新政的人,今日打倒一个粮霸,明日自会生出十个。”
萧景行沉默良久,终于苦笑:“所以我看的是账册,你们建的是账房。”
“治国如耕田,”陆时砚缓缓斟酒,“不单要翻土施肥,更要懂轮作之序、阴阳之衡。种得过密则伤根,收得太尽则地竭。苏秀才所做,并非赈灾应急,而是立规——以信为基,以约为束,以民自治代官府强压。这才是能让土地喘息、百姓安生的活法。”
萧景行仰头饮尽杯中酒,喉结滚动,眼中竟泛起微红:“我曾以为,只要清廉自守、秉公执法,便是好官。可今夜我才明白,真正的治理,不在刑律之严,而在民心可托付何人。”
两人对坐无言,唯有烛火摇曳,将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,宛如共执一局无形棋盘。
而此时,沈清禾正躺在里屋昏睡。
她指尖尚带着泥土的余味,额角沁出细密冷汗。
自从启动青铜印催熟十里稻田后,她的意识便如坠深渊。
那光芒依旧流转,可边缘三块田地的光晕却像被什么拖拽着,迟滞不前。
她拼尽最后一丝神识完成催熟仪式,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:空间之力……是否也开始反哺于人间耕耘?
梦中,她站在无垠麦浪之间,风吹穗动,每一株麦穗顶端都立着一个穿粗布衣的农人,面容模糊,却动作一致——挥锄、播种、引渠、堆肥。
他们齐声低诵,声音如大地脉搏:
“种下去,活出来。
不夺天时,不负地力。
一粒入土,万命归仓。”
她猛然惊醒,胸口剧烈起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