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右耳贴地,三根手指插进泥缝。震感传来,稳,沉。可在这节奏里,他听出别的东西——一段调子,断断续续,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。是他爹常哼的育秧调。小时候,清明前后,陈根生踩着田埂一边走一边哼,声音低,但稳,像春水漫过泥垄。现在,那调子混在撞击里,每三下震,就冒一个音,像有人在地底,用震动当嗓子,一句一句往外传。
赵铁柱也趴下来。他不懂调,可听得出节奏变了。原来是直愣愣地撞,现在有了起伏,像在传话。他忽然想起爷临死前说的:“水车不是死物,咬合对了,能听懂人话。”当时当胡话,现在觉得,那可能是祖上传下来的暗语。
陈砚起身,走向枯井。井口长满青苔,滑得像抹了油,井绳早烂断,只剩半截挂在架子上,晃。他伸手探进井沿,指尖碰到一块凸起的石榫。一扳,石榫转动,井壁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,像巨兽睁了眼。
地底的撞,停了一瞬。
怀表秒针,退了一格。
再响,调子变了,节奏快了,像在回应。陈砚喉咙一紧,他知道,爹在下面,用这种方式说:我还活着,我在等你。
赵铁柱快步跟上,把铜管插在井边,另一头接上机械臂剩下的拾音器。屏幕闪出波形,乱,可每隔七秒,就有段规律脉冲。他调频谱,把脉冲转成声波——那调子出来了,正是陈根生常哼的育秧调。可这回,调里多了几句新词,断断续续,却听得清:
“三转水车,土不开裂……
半钱归位,门自开启……
儿莫来,时未至……”
赵铁柱盯着屏幕,声音发抖:“他不是在喊救命。他在校准——校准时间,校准机关,校准我们能下去的时机。”
陈砚低头看怀表。时针退到五点,分针往十七分挪。那是爹死时停住的时间。也是那年暴雨夜,打谷机突然停,井口喷黑水,全村人逃,唯独陈根生逆着人流下去,再没回来。
他把残卷贴上井壁。纹路发烫,最后的画面浮现:陈根生把袁大头嵌进打谷机底座,齿轮倒咬,机器反向转。井底传来低鸣,像有什么醒了。画面定格在井口——一道模糊人影站在边上,背对镜头,手里攥着半枚铜钱,缓缓抬手,像告别,又像在招手。
赵铁柱突然伸手,按住他肩。
“你听。”
地底的撞声里,夹着金属摩擦的轻响。像是打谷机的齿轮,开始转了。起初微弱,渐渐清晰,随着节奏推进,整座地宫的机关,像是全醒了。
陈砚蹲下,手指插进井边泥里。震感顺着指尖爬上来,带着熟悉的拍子。他张嘴,想喊,却发不出声。喉咙堵着,不知是怕,是激动,还是别的什么。他只知道,这一刻,他不再是外人,而是被卷进了爹留下的时间旋涡。
怀表在胸口一震,秒针又退一格。
天没变,雨还在下,可世界不一样了。陈家老宅的砖、土、墙,全在低语。打谷机、水车、枯井、青铜鼎——这些死物,其实是大机器的零件。而陈根生,是那个按下开关的人。他没死,他只是钻进了时间背面。
赵铁柱低声说:“你爸当年不是失踪,他是自己下去的。为了拦住‘地龙’彻底醒来,他把自己当了锚,拿命锁住了裂缝。”
陈砚闭眼。他终于懂了那句农谚——“旧机转,故人还”,不是说爹能回来,是说机关一动,他在时间里就重新活了。而“地龙三叩门”,就是这三次震动,每一下,都是一道门开。
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半枚袁大头,年份和他出生那年一样。这是爹留的信物,也是钥匙。他走向打谷机,跪在泥里,把铜钱轻轻塞进底座凹槽。
齿轮低吼一声,开始倒咬。
机器震动,铁皮嗡鸣,像在回应久违的召唤。同时,枯井深处炸开一声巨响,像锁链崩断,又像门开了。
赵铁柱猛地抬头:“他要出来了!”
陈砚摇头。他知道,出来的不会是爹的身子,是他的“影子”——一段被机器和泥土封住的记忆,现在,该重见天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