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”,边角焦黑,显然是从火里抢出来的。当年那场大火烧毁了老宅,也带走了母亲。父亲抱着这本书冲出火海,身上多处烧伤,却死死护住它。后来他在病床上说:“只要日志还在,地脉就不会断。”
陈砚弯腰捡起笔记本,却没有翻开。他知道里面藏着多少秘密——关于初代隐农如何以血祭山河,如何将地脉之力封入青铜器中;关于历代守器人为何必须孤独终老,为何不能婚育,为何死后骨灰要混入祠堂地基……这些都不是迷信,而是代价。
他右脚踩住了地上刚裂开的一道缝。
那裂缝像一张嘴,正缓缓张开,边缘渗出灰蓝色的黏液,散发着淡淡的霉味。他用力踩了踩,泥土簌簌落下,裂缝暂时合上了。但他知道,这只是表面。真正的裂痕在地底,在地脉深处。那股力量已经醒了,正顺着菌丝网络,向四周蔓延。
地面又震了一下。
这次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。泥土松动,裂缝像蛛网一样快速扩散,尘土飞扬。突然,一只青铜手臂破土而出!表面覆盖着蓝灰色的菌丝,指尖直指他的胸口,关节发出“咯”的声响,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。
陈砚猛地后跃,背靠水车底座,动作干脆利落。右手迅速把璇玑图从插槽里抽出来,金属摩擦铜壳,发出“咔”的一声。两样东西分别收好,隔着衣袋,谁也不碰谁。
他知道,一旦它们碰在一起,就会启动“合器”程序。
而那个程序,不是重启,是选择。
他低头看着那本笔记本,炭笔斜插在纸页间,笔尖已经断了。这支笔是父亲用过的,笔杆上有深深的咬痕——那是他在极度痛苦时留下的印记。他曾亲眼见过父亲在一次地脉暴动后,咬着笔杆忍痛写下应急方案,直到牙龈出血。
陈砚将笔记本塞进怀里,贴近胸口。那里还贴着那张残卷——从祖父传下来的羊皮纸,正面纹路全暗,背面却浮现出八个字:“血脉未定,器不可合。”字迹模糊,像是从泥土里渗出来的老话,带着潮湿的气息。每一个字都在发热,像在警告他。
他盯着那行字,脑海里突然闪过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——祖父站在祖坟前,手里拿着怀表和璇玑图,脸上没有笑,只有深深的沉重。那时他还小,不懂那是什么意思。现在懂了。
这两样东西不能一起用,不是因为危险,是因为选择。
用怀表,就能回到过去,让父亲活下来;用璇玑图,就能稳住地脉,保住这片土地。但只能选一个。选了时间,土地就会崩塌;选了土地,人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他曾以为,救父亲,是孝。
现在才明白,守住这片地,才是道。
残卷又抖了一下。
这一次,背面浮现出两个画面。
左边:父亲站在田埂上,穿着旧胶鞋,手里拎着锄头,回头冲他笑。阳光洒在稻穗上,风吹得温柔,蝉鸣在耳边。可远处山体突然开裂,黑水喷涌而出,整片田塌陷,父亲的身影被吞噬。最后一刻,他回头看了陈砚一眼,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右边:父亲站在祠堂门前,面容渐渐模糊,最后化作一缕烟尘。地脉平稳,水车转动,井水清澈,秧苗整齐。村民在田里劳作,孩子在溪边嬉戏,一切如常。可父亲不在了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两个画面同时出现,又互相排斥。他伸手想去碰左边的父亲,指尖却穿了过去,只刮到一阵冷风。那不是幻觉,是可能性的投影——过去与未来的岔路口,正由他亲手决定。
他收回手,狠狠咬破舌尖。
血腥味在嘴里散开,疼痛让他清醒。他知道,情绪是干扰,执念是陷阱。隐农的职责不是救人,而是守护平衡。如果父亲活着,地脉必崩,整个流域将陷入黑暗;如果父亲离去,地脉可稳,但他要一辈子背负“没能救他”的愧疚。
“我不是要救你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沙哑,却坚定,“我是要守住这块地。”
话音落下,残卷熄了,那八个字也消失了。铜壳上的螺旋纹路停止旋转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