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上人心浮动,有人建议……”
“不行”
电话那头,林旬的声音干净利落,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,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提议。
“为什么?”苏晚晴追问。
“晚晴,你忘了他们是什么人了吗?”林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与力量。
“他们是被整个时代抛弃过一次的人。你现在开除任何一个,在他们看来,都不是杀鸡儆猴,而是坐实了谣言的开始——蓝图公司,随时可以像当年的红旗厂一样,毫不在乎地抛弃他们。”
“你越是弹压,他们就越是恐慌,到时候,只会把所有摇摆不定的人,彻底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。”
苏晚晴沉默了。她不得不承认,自己从商业逻辑和管理效率出发,而林旬,却看到了人心的最深处。
“那我们……到底该怎么办?”她第一次感到有些束手无策。这种来自内部的信任危机,比外部任何技术上的攻击都更让她感到棘手。
“语言是苍白的,只有事实才能说话。”电话那头,林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谣言的根源,是他们不相信我们,那么,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,就是让他们相信。”
“怎么信?”
“你现在,立刻去办一件事”林旬的声音带着一种即将拉开大幕的沉稳。
“通知财务,把我们账上能动用的所有现金,一分不留,全部提出来,另外,让赵富贵去把红旗厂那个废弃不用的大礼堂,打扫干净,把所有红旗厂过来的工人都召集到那里,一个都不能少。”
苏晚晴心里一惊,隐约猜到了什么,但那个念头太过疯狂,让她不敢确信:“你要干什么?现在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,而且把所有现金都……风险太大了!”
“我知道”林旬打断了她,语气斩钉截铁,“但现在,稳住人心,是我们新公司的第一仗,也是最关键的一仗,这一仗打不赢,盐田滩涂就是个天大的笑话。去办吧,相信我。”
“……好!”
苏晚晴握着电话,听着那头传来的沉稳呼吸声,她那颗因愤怒和焦虑而焦躁不安的心,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。
挂断电话,她立刻站起身,目光凌厉地扫过办公室里一众神色各异的下属,下达了指令:“所有人,都听着!按林总说的办,立刻!马上!”
……
下午三点,红旗纺织厂大礼堂。
这座足以容纳上千人的苏式建筑,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“热闹”过了。
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尘埃味道,阳光从高高的、布满污渍的窗户艰难地挤进来,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柱,光柱中,无数的尘埃在无声地狂舞。
墙上,“团结、生产、奋斗”的红色油漆标语已经褪色,边角剥落,像一张张苍老的脸,无声地注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。
几百名从红旗厂过来的工人,被召集在这里,黑压压地坐满了大半个礼堂。
他们脸上,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:不安、怀疑、愤怒、麻木,当然,在那最深处,还有那么一丝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期待。
他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新老板,突然把他们叫来,到底要干什么。
是要开除他们?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,画一个更大的饼?
刘强坐在第一排,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攥着拳头,手心里全是湿滑的冷汗。
他既希望林旬能给出一个强有力的解释,又害怕林旬会因为工人们的猜忌而动怒,从而彻底放弃他们这群“累赘”。
而在人群的后排角落,赵三则翘着二郎腿,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,准备看一场好戏。
他就不信,在人心惶惶的局面下,林旬还能靠一张嘴把天给说塌了不成?
礼堂里嘈杂不堪,议论声、叹气声、偶尔的争吵声,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,像一个巨大的蜂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