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我们自己组织外销?车从哪来?人从哪来?销不掉的风险谁来承担?万一拉到外地,人家市场饱和了,或者干脆压价压到死,到时候我们是卖还是不卖?拉回来,运费都亏进去了。陆镇长,市场经济,有赚就有赔。农民种地,和我们做生意一样,有风险是正常的。政府的职能是引导和服务,不是当保姆,更不能当这个冤大头,为市场风险买单。这个口子要是一开,以后土豆滞销了找政府,苹果卖不掉了也找政府,那我们镇政府干脆改名叫镇农贸公司算了。”
钱副镇长一番话,说得有理有据,滴水不漏。他嘴上句句是“佩服”,话里话外却把陆远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。
“钱镇长说的有道理。”另一位委员附和道,“这件事,还是要慎重。我们不能因为同情,就乱了规矩。”
“是啊是啊,心是好的,但不能好心办坏事。”
一时间,会议室里的风向悄然改变。大家纷纷点头,表示钱副镇长的“老成之言”有道理。
陆远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他看着这群人,他们脸上都挂着“为你着想”的表情,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隔岸观火的冷漠。
他明白了,这不是一场商讨对策的会议。
这是一场针对他这个新任副镇长的“围猎”。他们就是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,把他逼到墙角,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上万亩西瓜烂掉,让他上任的第一把火,就烧了自己的眉毛。
只要他失败了,他这个靠“运气”和“县委书记赏识”上位的年轻人,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,成为全县的笑柄。
陆远没有再争辩,他只是抬起头,看向了始终沉默的周海东。
全场的目光,也随之转向了这位一把手。
周海东端起茶杯,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,过了许久,才缓缓开口。
“同志们的顾虑,都有道理。财政有困难,市场有风险,规矩不能乱,这些都是事实。”
他的话,让钱副镇长等人的脸上,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然而,周海东话锋一转。
“但是,”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,发出一声闷响,“还有一个事实,那就是四百多户农民一年的血汗,马上就要打水漂了!老百姓选我们,是让我们在这里讨论困难的吗?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!如果看着群众遭殃,我们还抱着那些条条框框无动于衷,那我们这些干部,要来何用!”
他的目光如电,扫过全场,最后,定格在陆远的身上。
“陆远同志。”
“到!”陆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。
“你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,这件事,就由你全权负责,立下军令状!”周海东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我给你政策,给你权力,但钱,镇里一分没有。人,除了你分管的那几个站所,其他人原则上不参与。三天之内,我要看到效果!”
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,是去化缘也好,是去拉赞助也罢,甚至是……你把西瓜卖到天上去!总之,这个问题,你必须给我解决掉!”
“如果你解决了,这是你的功劳,我亲自去县委给你请功!如果你解决不了……”周海东的眼神变得无比严厉,“那你就自己,写一份辞职报告,交到我桌上来!”
会议室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被周海东这番话给震住了。
这哪里是支持,这分明是把陆远放到了悬崖边上,再狠狠地推了一把!
不给钱,不给人,只给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和一句失败就滚蛋的命令。
钱副镇长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他知道,这个姓陆的小子,彻底完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