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去。他的出现,像一滴清水落进了油锅里。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“不速之客”。
一个正在操作钻床的年轻工人,看到陆远干净的脸和簇新的工装,吹了声口哨,对旁边的同伴挤眉弄眼:“嘿,看,来了个大学生,细皮嫩肉的。”
“怕不是哪个领导家的公子,下来体验生活来了吧?”另一个工人接话道,语气里满是嘲弄。
陆远假装没听见,脸上依旧挂着谦逊的笑容,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老师傅面前,微微弯腰:“师傅,您好,请问王大锤王工长在哪?”
那老师傅停下手里的活,用一块油腻的破布擦了擦手,指了指车间最里面,那台最大、也最破旧的龙门刨床:“喏,那个黑脸的,就是。”
陆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个五十多岁、身材敦实、皮肤黝黑的男人,正拿着一把大扳手,狠狠地敲击着机床的某个部件,嘴里还在骂骂咧咧:“妈的,又卡住了!一帮废物,就知道吃干饭!”
陆远定了定神,走了过去。
“王工长,您好。”
王大锤转过身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刀子一样上下扫视着陆远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:“你谁啊?”
“工长,我是市职校的学生,来实习的。传达室大爷让我来找您。”陆远把之前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,态度更加恭敬。
“实习生?”王大锤冷笑一声,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粝,“学校没人了?把你们派到这垃圾堆里来?我们这儿可没闲钱养大学生。哪来的回哪去。”
周围的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抱着胳膊,一副看好戏的神情。这是王大锤的风格,不管是谁,先给个下马威。
陆远没有退缩,反而上前一步:“工长,我不要工资,管口饭就行。我就是想学点真本事,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!”
王大锤的目光落在了陆远那双干净的手上,眼神里的鄙夷更浓了:“就你这手?怕是连扳手都没摸过吧?行啊,想留下来是吧?”
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台闲置的机床,机床下方是一个巨大的、积满了黑色油泥和金属碎屑的集油槽,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。
“看到那玩意儿没?那槽子估计有两年没清过了。你去,把它给老子弄干净了。什么时候弄干净,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话。”
这已经不是刁难了,这是赤裸裸的羞辱。那油槽里的东西,又脏又臭,黏糊糊的,寻常人看一眼都想吐,更别说下手去掏了。
“好嘞!”
出乎所有人意料,陆远连一丝犹豫都没有,应得干脆利落。他走到墙角,找来一把铁铲和一个破铁桶,二话不说,就蹲在了那台机床前。
他脱下崭新的工装外套,只穿着里面的短袖,然后卷起袖子,拿起铁铲,就往那黑色的油泥里挖去。
“噗嗤……”
黏稠的油泥被铲起,发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。一股更浓烈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,周围看热闹的工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,捂住了鼻子。
陆远却像是闻不到一样,面不改色,一铲,一铲,再一铲。动作不快,但很有力,很稳。黑色的油污溅到他的脸上、胳膊上,他毫不在意,只是专注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。
整个车间,除了机器的轰鸣,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那个角落里。幸灾乐祸的眼神,渐渐变成了惊讶,又从惊讶,变成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。
这小子,是真傻,还是个狠人?
王大锤也愣住了,他本以为这一下就能把陆远吓跑,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干上了。他盯着陆远那张沾满油污却依旧平静的脸,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一个小时后,陆远终于直起了腰,那个巨大的油槽,已经被他清理得露出了金属的底色。他自己,则像刚从油田里捞出来一样,从头到脚都裹着一层黑亮的油污,只有一双眼睛,在昏暗的光线下,显得格外明亮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