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个小少爷!”
“这小少爷五官灵秀,瞧著便是宝二爷的种。您要是不信,进去瞧瞧,这眼睛鼻子,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!”
產婆此番话落,那边王夫人和贾母倒是鬆了口气。
夏金桂归夏金桂,但总归是个大孙儿,沾著宝玉的光。
只是,王夫人瞧著贾宝玉那傻愣愣的样子,总归有些不痛快。
在她的计划里,头一个大孙子,应当是嫡出的哥儿才是。
且那哥儿的母亲,更该是来自诗礼簪缨之族的高门大户闺秀,哪里是夏金桂这等上不得台面人能够企及的
想罢,等確认產房中的血腥味早已用艾草熏去后,王夫人才拈起一块帕子,转而轻轻压在鼻下,推门进入其中。
只是脚步落在帘子外时,王夫人的步子便顿住了,她接著就將帕子压得更紧,转而淡淡开口:“此番你为宝玉诞下哥儿,也算是有功。只是功过不能相抵,真要论起来,之前你给宝玉下那等子脏污之药的事儿,我都还未来得及与你计较。”
“只是我荣国公府,到底不曾像是普通小门小户,动輒就是发卖打骂。贾家一门两国公,乃是四王八公之家,就算你不对在先,府內也要讲究体面。”
说到这里,夏金桂心中已然浮起不好的预感。
只是这会儿,她刚生產完,气还没有喘匀,只能瞪大了眼睛,听著王夫人那漫不经心的语调。
此时,王夫人继续道:“此番事了,我和老太太再三商量,不若就將你的孩子,先抱养在我膝下。”
“咣当——”
夏金桂募然抬手,拼尽浑身的力气,就將旁边的茶盏打落。
茶盏四分五裂,上好的青瓷,此刻都化作一地的碎片。
王夫人被嚇了一跳,抿了抿唇,心有不满,只是这会儿,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她定了定心神,不管此时夏金桂究竟是什么心思,就继续开口道:“你可別以为,我是凯覦你一个哥儿。再多的哥儿,我难不成就没有生养过只是,你也要认清你的身份!正头奶奶还没进门,就凭你,也想要將哥儿养在膝下若是这般传出去,你让宝玉还如何娶正头奶奶”
此刻。
房內一片寂静。
只有夏金桂粗重的呼吸,还有不断起伏的胸脯。
她因为生產时过於用力,此时根本难以开口,只能发出宛若拉风箱一般的锯木嘶哑声。
夏金桂双目充血,仿佛要透过帘子,看到外边一脸悲天悯人的王夫人。
若是现在王夫人站在夏金桂面前,只怕恨不得啖其肉、喝其血,直至將王夫人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,方才能略略泄恨。
王夫人知道夏金桂此刻心绪起伏,只是,她並没有对此放在心上,只是继续不紧不慢道:“你也是知道的,你虽然是妻,但前面还得加上一个平字。平妻,平妻,终究上不得台面,说到底,不过是个妾而已。你难不成,想要你的儿子,一辈子都掛著庶出的名头吗”
“你瞧隔壁府的环哥儿,就算再得意风光,可那又如何庶子,就是庶子!只要我一朝还是嫡母,宝玉就在嫡庶上,压过环哥儿。嫡庶之分,涇渭分明。你且看著,我就不信,那贾环顶著一个庶子的名头,难不成还真能出入庙堂之高。真当外人所言,官拜一品,有那么简单吗”
王夫人的话语,说著说著就偏了。
说到最后,她想不明白,自己究竟是在对著夏金桂开口,还是在对自己劝慰。
夏金桂突然笑了,笑得讽刺至极,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。
此时此刻,她明白了。
她彻彻底底地明白了。
做高门大户的奶奶,难。
做高门大户的妾,更是难、上、加、难!
夏金桂现如今,才算是终於后悔了。
如果可以,再来一次的话,她寧可嫁给低门小户的妻,也不要嫁成高门大户的妾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