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,却又对世事险恶,保持着一份天真和理想的“林浣云”。
她必须小心翼翼地,维护着这个完美的、能让苏曼卿引为知己的“人设”。
她说的每一句话,做的每一个表情,都必须符合这个角色的设定。
而在看不见的、另一个更凶险的战场上。
她又必须是那个冷静、警惕、感官全开的“鬼狐”。
她必须绷紧每一根神经,去感知和规避钱一平那如同鬼魅般的监视和试探。
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,在她的身上,进行着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、高强度的分裂与融合。
稍有不慎,便是万劫不复。
“浣云,你在想什么?”苏曼卿看着有些“走神”的林薇,关切地问道。
“没什么。”林薇回过神来,歉意地笑了笑,
“我只是在想,像我们这样,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,喝一杯咖啡,读一首诗,是何等的奢侈。”
她将话题,巧妙地,引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“而那些在前线,用血肉之躯,抵挡着敌人炮火的将士们,他们此刻,又在经历着什么呢?
曼卿,有时候,我真恨自己,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。”
她的眼中,闪烁着真诚的、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悲伤。
这番话,立刻引起了苏曼卿这个爱国记者的强烈共鸣。
“浣云,你千万不要这么想!
你为画展捐出的那一千大洋,己经比许多只会空喊口号的男人,要强上一万倍了!”
苏曼卿激动地握住了林薇的手,“你能有这份心,就己经是最宝贵的了!”
两人之间的距离,在这一刻,被迅速地拉近。
苏曼卿,己经彻底将林薇,当成了自己志同道合的、可以推心置腹的“闺蜜”。
而林薇,在这场友谊的假面之下,却感觉自己,像是行走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之上。
她的脚下,一边,是苏曼卿那纯粹的、不含一丝杂质的信任。
另一边,是钱一平那冰冷的、随时准备将她推入深渊的屠刀。
她必须在两者之间,维持着一个极其脆弱的、危险的平衡。
接下来的几天,这种“双重伪装”下的高压生活,成了林薇的常态。
她们一起去大光明电影院,看新上映的、由阮玲玉主演的电影。
林薇能敏锐地感觉到,坐在她们后两排的那个戴着礼帽的男人,就是钱一平的眼线。
她必须在和苏曼卿,一边流着眼泪,一边讨论着阮玲玉那悲剧性的人生的同时,用眼角的余光,去提防身后可能出现的、任何致命的威胁。
她们一起去逛南京路的先施百货。
林薇能清晰地判断出,那个假装在挑选领带的、穿着风衣的男人,就是“手术刀”本人。
她必须在陪着苏曼卿,兴致勃勃地挑选着最新款的布料和香水的同时,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,去感知那道如影随形的、冰冷的杀机。
这对林薇来说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巨大的精神消耗。
她感觉自己,就像一个被拉到极限的弓弦,随时都可能会崩断。
这天下午,林薇和苏曼卿,像往常一样,在一家僻静的书店里,翻阅着新到的书籍。
苏曼卿拿到了一本刚刚从法国邮寄过来的、萨特的《恶心》的原版书,兴奋不己。
而林薇,则在一排书架的转角处,与一个同样在找书的男人,“不小心”地,撞在了一起。
男人连声道歉,帮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。
他正是“手术刀”,钱一平。
这一次,他伪装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、从海外归来的学者。
这是两人第一次,如此近距离地、面对面地接触。
林薇的心跳,漏了一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