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的手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。
因为,在荒原的深处,一道身影正缓缓地走来。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熟悉,熟悉得让人感到心碎。
那是一个身着青衫、墨发如瀑的男子,他的左袖空荡荡的,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着。他的右手垂在身侧,指间似乎虚握着什么,仿佛还捏着一管不存在的笔。
他的面容、他的眉毛、他唇角那习惯性的微微弯曲,都与凌舒梦中千回百转的模样一模一样,没有丝毫的差别。
只是,他的那双眼——那双眼一片赤红,宛如两汪沸腾的血池,里面没有丝毫的倒影,只有无尽的疯狂和杀意。。
“白……白师?”凌舒踉跄一步,声音卡在喉咙里,变成破碎的哽咽。
杜豆瞪大眼,脸色瞬间惨白。他比谁都清楚,杜白师已经死了,魂灯灭,尸骨无存——可此刻,活生生站在面前的,又是谁?
姜明镜眯起眼,指尖一转,斩灵匕首在掌心绽出雪亮锋芒。他没有迟疑,一步踏出船舷,身形如鹰隼俯冲,直奔那道青衫身影。匕首扬起,划出一道森冷弧线,直取对方颈侧。
“不要!”
“住手!”
两道声音同时响起,一道属于凌舒,一道属于杜豆。两人几乎同时扑出,凌舒甚至忘了御剑,直接施展轻功,裙摆被风掀起,像一朵骤放的梨花。杜豆更是连滚带爬,一把抱住姜明镜手臂,急得眼眶通红:“宗主!那是我哥!”
姜明镜手腕一转,匕首锋刃贴着杜豆颈侧滑过,割断几缕发丝,却终究偏了半寸。他皱眉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:“松手。”
“不松!”杜豆抱得更紧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“他是我哥!他还没死!您没看见吗?他、他还能走路!”
凌舒已冲到近前,却在距青衫人十步外猛地刹住。她看见对方缓缓抬头,赤红眼珠转动,视线落在她脸上,却像穿过一层透明的水,没有焦距,没有温度。她颤抖着伸出手,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:“白师……你真的……不记得我了吗?”
青衫人歪头,喉结滚动,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吼,像野兽嗅到陌生气味。他抬脚,一步,两步,朝凌舒走来。每一步,脚下荒原便蔓延出蛛网般的黑纹,像有无数细小魔虫在土壤下蠕动。
“那年杏花微凉,”凌舒眼泪滚落,却固执地不退,“你说你是果…啊呸,你说你杜白师此生非我不娶,你说你要给我描并蒂莲……你说……”她声音哽咽,几乎泣不成声,“你说等你回来,我们就成亲。”
青衫人脚步顿住,赤红眼珠微微颤动,像被投入石子的血池,泛起一圈极浅的涟漪。他抬手,枯瘦手指伸向凌舒,指尖却陡然生出漆黑指甲,寸寸暴涨,直取她咽喉!
“够了,我没时间陪你们演言情剧。”姜明镜冷声开口,同时身形一闪,掠过杜豆与凌舒,一掌劈在青衫人后颈。掌心灵力暗吐,精准震散对方脊椎魔气。青衫人闷哼一声,软软倒地,赤红眼珠仍死死盯着凌舒,嘴唇蠕动,发出两个含糊音节:“阿……舒……”
凌舒扑通跪下,抱住他上半身,哭得浑身发抖。杜豆踉跄跑来,想碰又不敢碰,双手悬在半空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兄长青衫上,晕开一圈圈深色水痕。
姜明镜甩甩手,像拍掉什么脏东西,回头吩咐:“绑起来,扔船舱。再哭,连你们一起扔。”
沈青黛早已准备好捆仙绳,闻言上前,小心绕过凌舒手臂,将青衫人五花大绑。绳结每一道都注入灵力,锁死魔气流转。杜豆想帮忙,却抖得连绳头都捏不住,最后还是沈青黛叹口气,拍拍他肩:“让开,我来。”
飞舟在轰鸣声中再次腾空而起,向着未知的远方疾驰而去。船舱的地板上,那个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青衫人仍在不停地挣扎着,他的身体被绳索紧紧束缚着,但他的意志却似乎没有被束缚住。他的赤红眼珠死死地盯着舱顶,仿佛要把那坚硬的舱顶看穿,嘴唇不停地蠕动着,发出一遍遍含糊不清的声音:“阿舒……阿舒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