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黄万佑
唐昭宗年间,成都府的药市总有些奇闻流传。有个穿粗布褐衣的老者,每过二三十年就会出现一次,背着个竹编药篓,篓里只放几捆草药、几个瓷瓶,往街角老槐树下一站,不吆喝,不揽客,却总有人寻着来问事。这老者便是黄万佑。
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,只说他修道在黔南的深山中,那地方连樵夫都不敢轻易涉足,常年云雾缭绕,据说走进去的人要么迷了路,要么撞见些说不出的怪事。可黄万佑每次来成都,看着都和普通老者没两样,眼角有皱纹,手背上有老茧,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很,像是能看透人心底的事。有人找他问病,他摸脉后随手从篓里抓把草药,说清煎服方法,病好得比城里名医开的方子还快;有人问家中灾祸,他要么点头说“无妨”,要么皱眉道“三日内闭户勿出”,后来都一一应验。
乾宁三年的秋天,成都药市比往常热闹。蜀地节度使王建刚平定了邻州的叛乱,正招揽贤才,听闻黄万佑的名声,便派了两个亲信去请。亲信找到老槐树时,黄万佑正给一个妇人诊脉,妇人说儿子丢了三天,急得快疯了。黄万佑指了指城西的破庙:“去那找,孩子在里头啃野果呢,莫惊着他。”妇人刚跑走,亲信就上前躬身行礼,说节度使有请。黄万佑收拾好药篓,没推辞,跟着便走。
王建在节度使府的正厅等着,见黄万佑进来,忙起身相迎,按贵宾的礼节请他上座,又让人端上最好的茶点。黄万佑端着茶碗,轻轻吹了吹浮沫,没喝,先开口问:“使君召我来,是为蜀地的安稳,还是为自身的寿数?”王建一愣,随即笑道:“先生明鉴,我既盼蜀地百姓平安,也想请教先生养生之法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王建把黄万佑留在府中,每日亲自侍奉,凡有军政大事,都先问他的意见。有次泸州传来急报,说蛮人要起兵作乱,王建召集将领商议,有人说该派兵镇压,有人说该安抚。黄万佑却道:“蛮人作乱,是因去年大旱,粮米不够吃。使君不如先派粮船过去,再派使者讲和,不必动刀兵。”王建照做了,没过多久,泸州的蛮人头领就亲自来成都谢罪,还送来不少特产,蜀地果然没起战事。
相处久了,王建越发好奇黄万佑的来历。有次一起吃饭,王建见他牙齿整齐,不像年老之人,便问:“先生看着不过六十岁模样,可听闻先生几十年前就来成都卖过药,不知先生是靠服食丹药养生吗?”黄万佑放下筷子,摇了摇头:“我不是神仙,也没吃过什么长生丹药。不过是平日里少想烦心事,让心气平和;待人接物多存些仁心,不做亏心事;遇事常反省自己,少犯些过错罢了。”
王建还是不明白,又追问:“那先生还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吗?”黄万佑望着窗外的老榕树,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说:“我只记得当年夜郎侯在蜀地称王的时候,还有蚕丛氏把都城建在郫邑的年月,那时候有人请我出山帮忙看过灾情。后来日子一天天过,春花开了又落,秋风吹了又来,连年份都记不清了。”王建听了,心里又惊又敬,越发觉得黄万佑不是普通人。
转过年来的初夏,成都接连下了几天雨,空气里总带着股湿气。一天午后,黄万佑忽然站在府中的高台上,朝南边望着,眉头皱得很紧。王建刚好路过,见状忙问:“先生可是看到了什么?”黄万佑指着南边说:“嘉州方向,怎么那么热?像是起了大火,你快派人去看看。”
王建不敢怠慢,立刻派了几个快马信使往嘉州去。信使日夜兼程,跑了三天才到嘉州,一进城门就傻了眼——嘉州的东市已经成了一片瓦砾,到处都是烧焦的木头,还有些百姓在废墟上哭着寻找亲人。原来信使出发的前一天,嘉州东市的一家油坊走了火,当时风大,火借着风势蔓延开来,烧了整整一夜,把半个市肆都烧没了。信使赶紧把情况写在信里,快马送回成都。王建收到信,对黄万佑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。
可没过多久,黄万佑就向王建辞行,说要回黔南的山中继续修道。王建舍不得他走,拉着他的手,眼圈都红了:“先生要是走了,以后蜀地再有难事,我找谁商量啊?您就再多留几年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