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赵崇德接到撤退命令,此时全团能站立的只剩三十七人。他们把牺牲战友的遗体抬进山洞,用石块封好洞口,每个石块上都刻着个十字。撤退前,司号员小郑用尽最后力气吹响了熄灯号,号声在山谷里打着旋,像是在给牺牲的战友送行。
傍晚扎营时,炊事班老陈想烧火做饭,却发现捡来的柴禾都发着霉,烟比火还大。苏小红正给个被蛇咬的战士敷药,听见帐篷外吵吵嚷嚷,出去一看,是阿牛和几个战士在争什么。原来战士们想砍旁边的活树,阿牛死死抱着树干不让动,嘴里喊着\"树有灵\"。周球保突然想起龙阿公说过,苗家人把古树当神敬,他立刻下令:\"谁也不许砍活树,捡枯枝!\"
夜里下起了雨,雨点打在油布帐篷上,像在敲鼓。周球保被冻醒,看见任弼时的帐篷还亮着灯,走近了听见里面在吵架——军团领导们在为路线争执。\"中革军委根本不了解这边的地形!\"肖克的声音带着火气,\"再这么瞎指挥,我们都会死在这深山里!\"接着是任弼时的咳嗽声,比雨声还重:\"执行命令,这是纪律。\"
周球保摸出怀里的布鞋补丁,雨水渗进来,把布纹泡得发胀。他想起离开苗寨时,龙阿公往他背包里塞了包干辣椒,说\"瘴气重,嚼一颗能提神\"。现在那包辣椒就在怀里,隔着补丁贴在胸口,暖烘烘的像团小火苗。
第二天清晨,雨停了。阿牛指着前方的雾气说:\"过了这片瘴气,就是甘溪。\"周球保让先头部队戴上口罩——那是用绑腿布浸了草木灰做的,能挡挡毒气。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突然举手示意,周球保匍匐过去,看见雾气里露出片青灰色的屋顶,像群蹲在地上的蛤蟆。
\"甘溪镇到了。\"他低声说,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,枪柄上还留着龙阿公给的桐油味。那时他还不知道,这座藏在雾里的小镇,会成为红六军团西征路上最惨烈的战场。而龙阿公刻在木头上的地图,此刻正躺在任弼时的文件袋里,箭头直指镇外那座后来被鲜血染红的白虎山。
队伍穿过镇口的牌坊时,周球保看见门楣上刻着副对联,上联被炮火熏得发黑,下联还能看清:\"黔山藏古道\"。他突然想起苏小红说的,龙阿公的孙子还等着他给取名字。风从镇东头的老槐树里钻出来,摇落几片叶子,像封没写完的信。
枫香溪的临时指挥部里,贺龙正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圈出第三个防御支点。\"把独立团调去松桃,\"他对作战参谋说,烟斗里的火星在\"木黄\"二字上明明灭灭,\"告诉他们,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,也要守住通往苗岭的路。\"
窗外,关向应正带着宣传队教百姓唱新编的《接应歌》,\"六军团,快快来,黔东人民把花戴\"的歌声混着铁匠铺的锤声,在山谷里荡出很远。兵工厂的战士们正把缴获的步枪拆开,用猪油擦拭生锈的枪管,枪管反射的阳光照在墙上\"会师必胜\"的标语上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王大石头蹲在溪边打磨梭镖,他已经磨好了第三十七把——和与中央失联的天数一样。每把梭镖的柄上都刻着颗五角星,刻到第十八颗时,刀刃突然崩了个豁口,他对着溪水照了照,看见自己颧骨上的伤疤在水里抖了抖——那是去年打土豪时被枪托砸的。
鹰嘴崖的残阳把天空染成紫黑色时,赵崇德带着最后的三十七人钻进了密林。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叫春生的小鬼,右腿被弹片削掉块肉,却坚持背着伤员走。他们在藤蔓缠绕的山路上跋涉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,春生刚要举枪,却看见月光下飘着面红旗——是红六军团派来接应的侦察队。
\"团长,我们......\"春生的话没说完就哭了,赵崇德这才发现,这孩子的草鞋早就磨穿了,光着的脚底板上全是血泡。侦察队长递来的水壶里装着米酒,赵崇德给每个战士倒了一口,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脖子,和汗水混在一起,像道滚烫的溪流。
松桃县城外的稻田里,红三军独立团正与湘军陶广部展开肉搏。副团长罗统一的刺刀捅进敌人胸膛时,自己的后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