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旅人号”的“绝对平庸模式”,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奇效。
这艘曾经充满了传奇色彩与英雄主义的方舟,此刻彻底褪去了所有引人注目的光环,变成了一艘在浩瀚宇宙中进行着最枯燥、最乏味航行的“星际货轮”。船体上那些曾经闪耀着能量光辉的纹路黯淡下去,如同生锈的旧金属;引擎的轰鸣被压制到近乎无声,只剩下一种低沉的、仿佛老旧空调外机般的稳定嗡鸣。船上的每一个人,都在一丝不苟、面无表情地执行着自己那份被刻意设计得“平庸”到极致的工作——擦拭着永远擦不完的仪表盘,核对着永远核不对的数据流,清点着永远清点不尽的备用零件。没有激动人心的冒险,没有力挽狂澜的奇迹,甚至连一句多余的、可能蕴含任何“故事性”或“戏剧张力”的对话都没有。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堪比最僵化官僚机构的、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气息。
然而,正是这种极致的“无聊”,构建起了一种悖论性的防御。墨菲定律那无处不在、热衷于制造“意外”和“戏剧性转折”的“恶意”,似乎对这艘“无聊”到骨子里的船彻底失去了兴趣。它就像一个顶级的、口味挑剔的戏剧评论家,在偶然翻开一个剧本,发现其情节烂俗平庸、台词乏味枯燥到连吐槽的价值都没有之后,便不屑一顾地移开了目光,转而继续兴致勃勃地去“解构”和“玩弄”那个还在不远处上演着轰轰烈烈“悲剧”的、正在加速腐烂的“故事世界”。于是,“旅人号”那如同老乌龟爬行一般缓慢、平稳且毫无波澜的航行,竟然真的就再也没有遇到任何“意外”的打扰。在经历了极其漫长、催人欲睡、几乎要磨灭所有时间感的“无聊航行”之后,“旅人号”终于,缓缓地、平稳地,如同一片轻盈的落叶飘入泥沼,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那片笼罩着目标世界的、不断翻涌着的灰色“叙事腐蚀雾气”之中。
成功地在那个“腐烂世界”一块相对稳定的“大陆板块”——其形态被腐蚀之力扭曲,依稀能辨认出是一本巨大无比、封面已然掉色、书页边缘卷曲破烂的硬壳书的封面——上,实现了“软着陆”。
“……我们……成功了?”杰克第一个扔掉了手中那把已经快要刷秃了的、陪伴他度过整个“平庸模式”的塑料牙刷。他尝试着恢复正常的语言节奏,摆脱那刻板的断句,第一个结结巴巴地欢呼了起来。仅仅是恢复了“说话”的自由,不再需要刻意地将每个词语分割开来,就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近乎幸福的解脱感。
“成功了。”刘海也放下了手中那本厚厚的、字小得伤眼睛的《跨维度意外保险条款精编(第三版)》,长长地、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憋闷许久的浊气。“用‘无聊’打败了‘意外’。这绝对是我职业生涯——如果这也能算职业生涯的话——中所经历过的,最诡异、也最缺乏成就感的一场胜利。”他环顾四周,看着那些同样从“绝对平庸模式”中解脱出来、脸上混杂着茫然、疲惫和一丝“劫后余生”庆幸感的船员们,提高了音量:“好了,各位!‘办公室坐班时间’正式结束!现在,立刻,回到你们真正的战斗岗位上去!”“我们的‘派对’,现在才要正式开始!”
登陆之后的首要任务,自然是去解救那两个被困的、来自不同时间线的“倒霉蛋”507,以及那群身份神秘、处境堪忧的“反模因部”成员。亚伯沉默地一马当先。他并未做出任何夸张的拔剑动作,甚至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,只是意念微动,那柄已然收敛了所有外在锋芒、化为无形概念的‘自由之剑’,便已悄然斩出。那个由粘稠、污浊的“灰色叙事腐蚀雾气”构成的、不断扭曲变化的‘牢笼’,就像是遇到了热刀的黄油一般,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平滑的、边缘还在微微蠕动的口子。墨菲定律所具备的那种针对“戏剧性行为”的神性反击机制,虽然强大而诡异,但亚伯的这次攻击,其本质并不属于任何意义上的‘英雄行为’或‘戏剧性转折’。那更像是一个‘清洁工’,面无表情地、随手扫开了挡住通道的一堆‘垃圾’。整个过程平静、自然,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。因此,并未触发任何基于“意外”的反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