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传来的女声让陈永年定了定神,他赶忙再次扬声,语气更为客气:“这位大嫂,打扰了。我是个过路的货郎,遇上这大雨,想在您家屋檐下暂避片刻,雨势稍小即刻便走,绝不敢过多叨扰。”
短暂的沉默后,只听“吱呀”一声,正房那扇看似厚重的木门被从里拉开。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内的阴影中,缓缓迈过门槛,站在了廊下。
那是一位年约三十上下的妇人,身形瘦削,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裙袄,浆洗得有些发白,却异常整洁,不见一丝褶皱污渍。她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圆髻,插着一根素银的簪子,再无多余饰物。她的面容算不上多么美丽,但五官清秀,眉眼细长,鼻梁挺直,只是脸色异常苍白,缺乏血色,像是久不见日光,又或是忧思过度。一双眼睛,眸色很深,看人时似乎没有焦点,带着一种淡淡的、挥之不去的哀愁,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游离之感。
她静静地看着檐下的陈永年,目光在他湿透的衣衫和旁边的货郎担上停留片刻,并未立刻说话。陈永年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局促,下意识地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。
妇人终于开口,声音依旧平淡:“进来吧。雨大,檐下也避不周全。”说着,侧身让出了进门的路。
陈永年心中感激,连声道谢:“多谢大嫂,多谢大嫂!真是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。”他小心翼翼地提起货郎担,避免上面的雨水弄湿了门槛内的地面,这才迈步进了正屋。
屋内光线有些昏暗,陈设果然如他所料般简单,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整洁与冷清。迎面是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,桌边围着四条长凳,擦拭得一尘不染。靠墙摆着两张靠背椅,中间夹着一张小几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字画,并非寻常农户家常见的年画或神像,而是几笔写意的墨兰、枯荷,意境萧疏,题字的笔法也颇见功力,只是那墨色似乎也带着一股寒浸浸的意味。整个堂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混合了陈旧木料和某种不知名草药的气息,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屋外哗啦啦的雨声,以及自己身上雨水滴落在地砖上的“嗒嗒”声。
“坐吧。”妇人指了指靠墙的椅子,自己则走到桌边,拿起一只倒扣着的白瓷杯,从桌上的陶壶里倒了一杯温茶,递了过来,“喝口热茶,驱驱寒气。”
陈永年双手接过,连声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,劳烦大嫂了。”茶杯入手温润,一股暖意顺着掌心蔓延,他确实又冷又渴,便小口啜饮起来。茶水是普通的粗茶,味道微苦,但在此刻,却显得格外甘醇。
他在椅子上坐下,将货郎担小心地放在脚边。那妇人也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姿态端正,却更显得身形单薄。
“大嫂贵姓?”陈永年放下茶杯,试探着问道,以期打破这略显沉闷的气氛。
“姓王。”妇人轻声回答,目光低垂,看着自己的指尖,“先夫去世三年了,如今就我一人守着这宅子。”
原来是个寡妇。陈永年心中了然,难怪这宅子如此冷清,也难怪女主人眉宇间锁着哀愁。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情,语气更加敬重:“原来是王夫人。在下姓陈,名永年,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。今日真是多谢夫人收留。”
王寡妇微微抬眸,看了他一眼,算是回应,并未多言。
两人又陷入沉默,只有屋外的雨声持续不断。陈永年有些尴尬,寻思着找些话头。他见王寡妇目光偶尔扫过他的货郎担,便主动开口道:“王夫人若家里缺些什么,不妨看看在下这担子里可有合用的?针头线脑,胭脂水粉,都有些。”
听到“针线”二字,王寡妇的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,那抹异样的光彩虽一闪而逝,却被陈永年捕捉到了。她点了点头:“确实需要买些针线。家里的快用完了。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陈永年立刻起身,也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,说道,“我这就把担子搬进来,夫人慢慢挑。”
他复又走入雨中,将货郎担整个提到了堂屋中央,利落地打开箱盖和箩盖,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小商品。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