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的天际终于彻底挣脱了黑暗的束缚,将灰白的光线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。窗纸透进的光亮变得清晰而稳定,驱散了房内大部分的阴影,却驱不散陈永年心头那浓重如墨的恐惧。他僵直地坐在床沿,耳朵如同最警觉的猎犬,捕捉着门外院内的任何一丝声响。一整夜的惊恐煎熬,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,脸色蜡黄,嘴唇干裂,仿佛生了一场大病。
终于,那预料之中的、轻柔却如同催命符般的敲门声响起。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“陈大哥,起身了吗?早饭备好了。”王寡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,平静得听不出任何异样,与昨夜那个在灯下缝制寿衣的诡异身影判若两人。
陈永年猛地一个激灵,深吸了好几口气,用力揉了揉僵硬的脸颊,试图挤出一丝看似正常的表情。他不能让她看出破绽,绝对不能!他清了清嗓子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刚睡醒的沙哑:“哎,起来了,有劳夫人,这就来。”
他整理了一下因和衣而睡变得褶皱的衣衫,又深吸一口气,这才伸手拉开了门栓。门外,王寡妇已然站在那里,依旧是那身素净的靛蓝裙袄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脸色依旧是那种不见血色的苍白,眼神平静无波,仿佛昨夜种种,真的只是一场噩梦。
“陈大哥昨夜睡得可还安稳?”王寡妇一边引着他往正房走,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,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在他脸上扫过。
陈永年心头狂跳,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与恐惧,低着头,盯着自己的鞋尖,含糊地应道:“还……还好,多谢夫人关心。就是……就是雨声大了些,偶尔还有些野猫野狗的动静,没太睡沉。”他刻意提及“野猫野狗”,既是解释自己可能精神不济的原因,也是对自己夜半窥探行为的一种蹩脚掩饰。
王寡妇闻言,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随即恢复如常,淡淡地道:“这荒村野地的,难免如此。陈大哥辛苦了。”
两人走进正房,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饭——两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,一碟黑乎乎的咸菜。陈设依旧,但那幅墨兰图,那桌椅,此刻在陈永年眼中,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。他小心翼翼地在那张昨晚曾窥见恐怖的窗户对面的位置坐下,拿起筷子,却感觉重若千钧。
他不敢抬头与王寡妇对视,只能埋着头,几乎是机械地将稀粥扒进口中。粥是温的,但他食不知味,如同嚼蜡。他能感觉到,对面那道目光,似乎一直停留在他身上,带着一种探究,一种审视,让他如坐针毡,脊背发凉。他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,握着筷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沉默如同实质般弥漫在两人之间,只有细微的喝粥声和筷子触碰碗碟的轻响。这短暂的早餐时间,对陈永年而言,不啻于一场漫长的酷刑。
终于,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压力,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匆忙咽下,放下筷子,鼓起勇气抬起头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说道:“王夫人,多谢款待。如今天已放晴,在下家中还有琐事,就不再多加叨扰了,这就告辞。”
他说完,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,紧张地观察着王寡妇的反应。
王寡妇正在夹咸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。她缓缓抬起头,看向陈永年,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里,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——是失望?是不甘?还是别的什么?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,快得让陈永年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。
她放下筷子,沉默了片刻,才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陈大哥这就要走了吗?原本还想……罢了,既然家中有事,我也不便强留。”
听到她并未强留,陈永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一半,连忙起身拱手:“实在是感激夫人昨日收留与今日早饭之恩,他日若有机会,定当报答。”
“陈大哥言重了。”王寡妇也站起身,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堪称“热情”的笑容,只是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,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,“你稍等片刻。”
她说完,转身走进了内室。陈永年站在原地,心中那刚落下一半的大石又猛地提了起来!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