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惊现多具男尸的消息,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,瞬间在徽州府及其周边的州县炸开了锅。官府的反应极为迅速,在初步验尸报告出来后,立即发出了海捕文书,上面画影图形,详细描述了王寡妇的体貌特征,将其列为特级通缉要犯,行文各府州县,严令缉拿。赏格也开得极高,足以让寻常百姓动心。
一时间,街头巷尾,茶楼酒肆,人们议论纷纷,无不谈“王寡妇”而色变。官差的马蹄声在各地官道上频繁响起,盘查过往行人车辆;各处关隘、码头,也都加强了巡查力度,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已经撒开。
然而,日子一天天过去,半个月,一个月,两个月……那个名叫王氏的寡妇,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,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她似乎极其熟悉隐匿之道,也或许早有准备,选择的逃亡路线和藏身之处都超出了官府的预料。所有的追查线索,在延伸出一段距离后,都不可避免地中断了。那辆深夜来接她的马车,如同鬼车,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与错综复杂的乡间小路之中,再也寻不到来源和去向。
消息传回陈永年所在的村子,当他知道那地窖中竟然真的埋藏着数具骸骨,而且很可能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些行商货郎时,他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,后背的衣衫瞬间湿透。他坐在自家堂屋里,久久回不过神,一种强烈的后怕与庆幸交织在一起,让他浑身发软。自己当时若稍有迟疑,或者应对失当,那么此刻,地窖中恐怕就要多添一副白骨了。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,死亡曾经离自己那么近。
随着官方调查陷入僵局,民间的猜测与想象却愈发活跃和离奇起来。王寡妇的杀人动机,成了人们最好奇也最恐惧的谜团。
在集市上,酒馆中,人们交头接耳,传播着各种版本的“真相”。
“要我说,那王氏根本就是个心理扭曲的蛇蝎毒妇!”一个看似见多识广的行商言之凿凿,“专挑走村串户的货郎下手,定是看中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些许钱财,又多是外乡人,死了也没人深究。谋财害命!”
但立刻有人反驳:“谋财?一个寡妇,要那么多钱财作甚?而且我听说,官府搜查时,她家并无多少金银细软。我看不然!”
这时,一个声音带着神秘和恐惧,低声说道:“你们懂什么?我有个远房亲戚就住那村子附近,听老人传,那王氏的男人死得蹊跷,怕是阴魂不散。她这么做,恐怕是为了给她那死鬼男人配‘冥婚’!找个伴儿在底下伺候他!那些年轻力壮的货郎,就是她选中的‘冥婿’!那寿衣,就是证据!”
“冥婚”之说,阴森恐怖,却又似乎能解释为何专挑年轻男子下手,以及缝制寿衣的怪异行为,立刻赢得了不少人的认同,让人听得脊背发凉。
还有更玄乎的说法,来自一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,他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,摇头晃脑:“此等行径,已非人力所能及。依老夫看,那王氏定然是冲撞了什么邪祟,或是被什么含怨而死的恶鬼附了身,身不由己,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。她本人,或许也是受害者呐……”
各种猜测,从现实的谋财害命,到诡异的配冥婚,再到超自然的恶鬼附身,莫衷一是,越传越广,也越传越离奇。王寡妇的形象,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,逐渐从一个具体的人,演变成了一个集合了残忍、诡异、神秘于一体的符号,一个用来吓唬夜哭小孩的民间恐怖传说。
然而,无论哪种猜测,都无法得到证实。官府找不到她的人,民间找不到她的魂。她为何杀人?用什么手段杀人(仵作最终也未能从骸骨上确定统一且明确的他杀痕迹)?她最终逃往了何处?是隐姓埋名藏在某个人烟稠密的城镇,还是早已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荒郊野岭?
这一切的真相,都随着王寡妇的消失,被牢牢地锁在了沉重的迷雾之中,或许,永远也没有揭开的那一天了。只留下那间荒废的凶宅,以及地窖中无声的白骨,在岁月的侵蚀下,慢慢归于尘土,也留下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,在徽州府的民间记忆中,代代流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