震天的唢呐锣鼓声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,余音却依旧在每个人耳畔嗡嗡作响,混合着愈发响亮的心跳声。所有人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,牢牢聚焦在打谷场中央那条鲜艳的红毯上,聚焦在那对终于携手并肩、缓缓走向原木礼台的身影。
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,勾勒出肖霄和苏晨清晰的轮廓。肖霄穿着那身崭新的深色中山装,平日里商场沉浮磨砺出的沉稳与威严,此刻被一种近乎少年般的激动和紧张所取代。他的背脊挺得笔直,步伐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因情绪激荡而产生的微颤。他紧紧握着苏晨的手,那力道,仿佛攥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,生怕一松开就会再次消失。他的目光,如同最精准的导航,始终锁定在身旁的妻子身上,那眼神里翻滚着太多复杂的情感——二十多年寻觅的艰辛,重逢后的狂喜与小心翼翼,对过往亏欠的痛楚,以及此刻即将达成圆满的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。
苏晨,无疑是今日最璀璨的星辰。那身晓梦精心挑选改良的红色锦缎旗袍,完美地贴合着她依旧窈窕的身段,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而华贵的光泽。领口那圈精致的滚边衬得她脖颈修长,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,那对简洁的珍珠耳钉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,闪烁着柔和的光芒。她微微低着头,脸颊染着新嫁娘特有的红晕,长长的睫毛垂下,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。她的右手被肖霄牢牢握着,左手则轻轻挽着女儿晓梦的手臂。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,那是一种历经千帆过后、尘埃落定的从容与安详。她偶尔抬起眼,飞快地看一眼身旁的丈夫,那眼神交汇的瞬间,如同电流穿过,无需言语,已是万语千言。
晓梦作为伴娘,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及膝连衣裙,像一株初绽的桃花,清新而娇艳。她搀扶着母亲,脸上洋溢着无比骄傲和幸福的笑容,眼神明亮得如同今日的晴空。她看着父母紧握的手,看着他们走向礼台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自己亲手参与缔造这份圆满的激动与满足。
这段不长的红毯,他们仿佛走了很久,走过了弄堂里青梅竹马的斑驳时光,走过了北国风雪中刻骨的思念,走过了上海街头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绝望,走过了二十多年分离的漫漫长夜。每一步,都踩在过往的回忆上,每一步,都迈向清晰而温暖的未来。
终于,他们走到了礼台中央,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、鸦雀无声却又情感涌动的宾客。老支书王铁山作为主婚人,激动得嘴唇哆嗦,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,他深吸一口气,用那洪亮而略带沙哑的乡音,庄重地宣布:“肖霄同志,苏晨同志,新婚典礼,现在开始!”
没有繁琐的程序,没有司仪刻意的煽情。按照晓梦设计的流程,接下来,是肖霄的环节。
现场彻底安静下来,只有风吹过柳枝和松柏的轻微沙沙声,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肖霄身上。只见他从伴郎李卫东手中,郑重地接过一个红色的、边角已经磨损、显得颇有年头的笔记本。那笔记本的封皮是那种老式的塑料皮,颜色不再鲜艳,却透着一股岁月的沉静。
肖霄的手明显有些颤抖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要平复擂鼓般的心跳,又像是要汲取足够的勇气。他抬起头,目光首先深深地望进苏晨盈着水光的眼眸,然后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——那些与他一同在北大荒战天斗地的知青战友,那些在上海商场上并肩作战或激烈竞争的伙伴,那些在他落难时鼎力相助、义薄云天的兄弟,那些看着苏晨长大、给予过她温暖帮助的街坊同事,还有这片黑土地上淳朴善良、此刻正用最真诚目光祝福着他的乡亲们。
他打开了那个红色的笔记本。里面不是打印的讲稿,而是他这些日子,在无数个深夜,就着这北方农舍昏黄的灯光,一字一句、倾注了全部情感写下的手稿。字迹时而工整,时而潦草,记录着他内心最真实、最汹涌的波澜。
“晨晨,”他开口了,声音因为极力抑制情绪而显得有些低沉、沙哑,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,“各位长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