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的北风裹着碎雪沫子,像撒了把细盐,刮在紫禁城的宫墙上,簌簌往下落。瓦当边角凝着的残雪冻得发硬,朱红宫门上的铜环被风撞得叮铃哐啷响,那声响在空荡的宫道里绕了几圈,倒比往日多了几分热闹,却更衬得这深宫里冷清得慌。自打去年冬天那场天花闹过,宫里就没真正暖过——二阿哥永琏没熬过腊月,七阿哥永琮跟着去了,连咸福宫慧贵妃高曦月的五公主璟兕,也没能留住。三阿哥永璋虽没染上天花,却也吓出一场低烧,病了大半个月才好。那阵子各宫的哭声像浸了冰,连御花园里的红梅都开得蔫蔫的,花瓣上总沾着层霜,如今入了冬,这股子冷寂还没散透,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喜讯,猛地撞开了个口子。
这日卯时刚过,启祥宫的小太监小福子就捧着脉案,一路踩着雪水往养心殿跑。他棉帽檐上挂着冰碴子,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攥着脉案一角,连气都顾不上喘,刚跨进养心殿的门槛就扑通跪下:“万岁爷!万岁爷!慎常在……慎常在有喜了!太医院的李太医刚诊的,说已经一个多月了,脉相稳得很!”
殿内炭盆燃着银霜炭,暖意裹着松烟香飘在空气里。弘历正坐在龙案后翻着奏折,闻言抬眼,指尖捏着的朱笔顿了顿。总管太监李玉赶紧上前,小心翼翼接过脉案,又递到弘历跟前,脸上堆着笑:“万岁爷,这可是天大的喜事!自打去年冬天……”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,怕提那些夭折的孩子扫了兴,只改了口,“这宫里总算有桩暖心事了!”
进忠在一旁忙着给弘历添茶,进宝则快步去把殿门掩了些,免得冷风灌进来。还没等弘历开口,景阳宫的宫女丽心又捧着个描金漆盒进来,盒里放着安胎药的方子和一小罐桂花蜜,她福身时裙摆扫过地面,带着股淡淡的甜香:“万岁爷,娴贵妃娘娘,我们主子让给您和娘娘递个话——嘉嫔主子也诊出喜脉了,跟慎常在凑了个双份的喜,主子说,这就把桂花蜜给各宫送些,让大家都沾沾喜气。”
弘历捏着两份脉案,指腹摩挲着纸上“喜脉”二字,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——那笑意没完全放开,眉梢还压着点去年冬天的沉郁,可眼里总算有了点光。“好,好得很。”他抬眼看向坐在窗边研墨的甄嬛,“娴贵妃,你看这事儿,可是该好好热闹热闹?”
甄嬛正握着块墨锭在砚台里打转,浓黑的墨汁晕开,泛着淡淡的松烟香。她放下墨锭,用布巾擦了擦手,缓步走到案前屈膝行礼,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了晃,语气妥帖又周全:“臣妾恭喜皇上。两位妹妹有孕,本就是皇家福气,如今宫里刚缓过点劲,正该借这喜事冲散冲散去年的郁气。”她顿了顿,抬眼时眼底带着几分考量,“皇上不如借着这机会,晋一晋两位妹妹的位分?一来是赏她们有孕之功,二来也能让她们安心养胎——毕竟怀着龙裔,位分稳了,旁人也不敢多嘴,免得扰了胎气。”
李玉在旁赶紧附和:“娴贵妃娘娘说得是!嘉嫔主子已有永珹、永璇两位阿哥,如今再添一胎,晋妃位合情合理;慎常在伺候皇上这些年,安分懂事,晋个贵人也显皇上体恤。”
弘历点点头,指尖轻轻敲了敲脉案:“就按你们说的办。嘉嫔晋为嘉妃,慎常在晋为慎贵人。皇后近来总卧病,这些晋封的仪轨、旨意,就交给你去安排,务必周全。”
“是,臣妾遵旨。”甄嬛再次行礼,起身时眼底掠过一丝从容——这晋封既合了皇上的心意,稳住了两位有孕嫔妃,又能借安排之事显她这个娴贵妃的妥帖,一举多得。进宝适时递上一杯温茶,甄嬛接过,指尖碰着杯壁的暖意,却没喝,只静静站在一旁,等着弘历继续批阅奏折。
喜讯像长了翅膀,先飘进咸福宫时,高曦月正歪在铺着白狐皮褥子的贵妃榻上。殿里虽燃着三个炭盆,可她还是觉得冷——那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,连攥着暖炉的手都凉得像冰。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个描蓝釉的小瓷瓶,里面插着几支干枯的腊梅,还是去年五公主璟兕在时,宫里小太监送的,如今花早谢了,她却没舍得扔。
“主儿,启祥宫和景阳宫的消息……”宫女怯生生地回话,话还没说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