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人跟他说过“怕他出事”。不等他回神,她又抬手,指尖划过他颈侧刚被奉行所的人推搡出的红印,语气忽然沉了,是熟女特有的笃定,没半分小姑娘的扭捏:“你要是真跟人争出了血,或是被正则那老东西当弃子,我……”她顿了顿,指尖在他红印上轻轻按了下,像在刻什么记号,“我便卸了这正室的名头,带着你那饿鬼队,往越后跑。反正这乱世,在哪不是活?大不了……”
她抬头看他,眼尾的细纹在暖光里软得勾人,却说了句能让他记一辈子的话:“你想好了吗?真要跟我扯在一起,将来不管是内府追责,还是正则动怒,我都愿与你共死。”
“……她还说,”虎千代的声音忽然轻了,像怕惊醒回忆里的暖,“说我不用总当‘被人拿捏的庶子’。”
晴干脆起身,掰着手指说:“你小时候背《孙子》,不用先生逐句教,倒会把‘兵贵胜不贵久’写成‘快打快收’的纸条贴在枪杆上;练枪时总说‘别用肩推,用腰送’,那些老足轻都觉得邪门——这些不是你‘天生会’,是你心里藏着别人没有的东西。”
“可你想过没有,现在你的勇猛是内府和你父亲不计代价拉拢你的资本。而未来,蜂须贺就是你万世唾骂的理由!”晴这次直接放下了自己的慢条斯理,直接像是连珠炮一样打得虎千代措手不及,才语重心长的说,“你也为自己未来的夫人想一想,为未来的孩子们想一想,我知道是她缠着你,你没有办法。不过我能解决这件事,只要你同意就行。”
——伏见·本丸·夜雪初霁——
德川内府家康正批着上杉景胜的军报,忽听近侍通传:“福岛家侧室吉良晴,携花种求见。”
家康眉峰一动,放下朱笔,只说一句:“请。” 晴在来之前就让堺町明国工匠特制一双“弓底绣履”:木底削作月牙,外覆雪缎,鞋尖缀东珠。
内里用软羽填充,把脚趾自然束拢,行走时只露出鞋尖一点,远看似三寸。 吉良氏踩着那双“弓底绣履”进来时,整座伏见本丸像被忽然调暗了灯火。
木底削成月牙,雪缎鞋尖只露半寸,东珠一粒,冷光闪得像雪夜里唯一的星。 她走得极慢——膝盖微屈、踝骨绷着,裙裾纹丝不动,只有鞋尖一点、一点地向前挪。 那不是“走路”,是“以礼塑型,以德修体”。
呼吸急促的德川内府,第一眼落在她的脚上,他脑子里嗡的一声:原来“女人”可以被雕琢成这种形状。 那不是脚,是一枚被礼仪、被远方汉土、被禁忌层层打磨过的玉签, 轻轻一点,就能戳破他所有“倭人自有风骨”的自负。 更让他心口发烫的是——这双脚的“规矩”,他只在明国商人的吹嘘里听过: “吴门闺秀,莲步生花,步步不到三寸。”
此刻,他亲眼看见“风雅”居然能走得这么……活色生香。并且眼前这个女人,连行礼都带三分克制, 鞋尖“嗒”一声磕在席上,像替他敲定了某种契约:“你想要的正统,我懂。” 此刻似乎感受到,他毕生最想要的“倭奴国主”金印和“勘合贸易”文书就像揣在这个女人怀里……他朱笔自指间滑落,在军报上拖出一道猩红,像替他的欲念画押。
家康起身,第一次走下主位,赤足踩在席上。小心翼翼的挪步到,那个把“倭”与“华”、把“肉欲”与“礼教”、融为一体的女人面前。 方才的那五声“嗒、嗒、嗒、嗒、嗒”,是五枚钉,钉在心里,更让他猛然想起当年前关白近卫前久在京都茶席上,摇着扇子对他感叹:“上国女子三寸金莲乃天工之美,我倭国女子若学缠足,不过东施效颦。非不愿也,实不能也——无人可缠其骨,无人会缠其技,更无人配缠其名。”
此言如刀,此刻正正扎在家康心头。 “前关白近卫卿说得对……”他这样想着就要去扶吉良氏,晴却自己退到了三步外,屈膝行礼。这非但没有惹恼德川内府,反而让他一怔,那是对“行不逾矩”的震撼。
他年轻时见过高贵的寿桂尼,可她像是个军师;见过风华绝代的阿市;再想想自己的阿万和阿茶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