间一尺的巨躯、叔父淌在榻榻米上的内脏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——他怕劝降被杀,更怕阿江真的改嫁,怕自己连最后一点“家臣的体面”都保不住。
秀忠枯坐了半宿,眼底泛着青黑,心神稍定些,毕竟不睡觉就没噩梦——在梦里不仅有虎千代揪着他杀人,更有结城秀康在河越城夜战的画面最:佐竹家的长枪攒刺酒井忠次的阵羽织,里见家的水军竟能从堀底翻涌而上,梦到千叶浪人的薙刀劈进神原康政甲缝时,锐响像冰碴子扎进耳朵,血珠溅在河越堀的冷水里,泛着刺目的红。
此刻秀康心头最沉的恐惧,是越想越乱的亲族威胁——武田信吉往日递来的“关切”眼神,那假笑里藏的算计,竟和结城秀康挥刀时的狠戾渐渐叠在一处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“……我去。”
秀忠突然开口,指节死死攥着衣襟,连指甲掐进皮肉都没察觉,声音哑得像被晨光晒裂的木头。可话刚出口,又忍不住追问,声音还发颤,眼底仍藏着半分不信:“你方才说的……好办法,到底是什么?”
阿江正弯腰收拾昨夜摔碎的锡壶碎片,闻言直起身,五尺八寸的窈窕身量往前半步,阴影瞬间罩住秀忠,逼得他下意识后缩。她指尖还沾着点锡屑,语气冷得像河越堀的水:“你一到小田原城下就喊——‘我骗了羽柴赖陆!特来跟弟兄们说句真心话,振振军心!’”
她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敲在秀忠心上:“守军必放你入城。等你站在本丸前,就亮开嗓子喊:‘我乃羽柴家臣松平秀忠是也!我都降了,你们还要为大久保忠邻的虚名送命?’”
“别怕大久保杀你。”阿江的眼神更利,像极了信长公当年训兵时的模样,语气斩钉截铁得没半分余地,“城里那么多德川老臣看着,他一个家臣敢以下犯上?真动了你,就是‘弑主’的死罪,老臣们第一个不答应!”
她往前逼半步,五尺八寸的阴影裹得秀忠更紧,指尖还沾着锡屑,却比刀还利:“再者,北条旧人本就盼着投降,你把‘我降了’的话喊出来,他们只会跟着起哄——大久保敢砍你,不用联军打,城里先内讧;他不砍你,就得跟着你一起降,没有第三条路。”
最后,她补的话像给秀忠钉死最后一根钉子,冷得像冰:“就算他把你打出来也无妨——你‘单人独骑入敌营’的名声,够洗刷‘降将’的耻辱;要是他捆了你,更好!等联军破城,这‘独闯敌营、宁死不降’的功劳,谁也抢不走!”
她盯着秀忠发白的脸,一字一句加重:“总而言之,无论他怎么吓唬你,你就咬死了——‘我乃羽柴家臣松平秀忠’,便万事皆安。”
秀忠猛地后退半步,后腰撞翻案上的茶碗,青瓷“哐当”碎在榻榻米上,碎片溅到他的白足袋,竟让他浑身一颤。他张着嘴,半天说不出话,只觉得阿江的话像把钝刀,把他心里“劝降等于稳妥”的幻想劈得粉碎——这哪里是劝降,是让他当着德川守军的面,把自己“叛徒”的身份钉死在城墙上!
“这……这是让我去送死啊!”秀忠的声音突然拔高,带着崩溃的尖细,“大久保要是疯了,真砍了我怎么办?北条旧人要是不反,我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?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