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茶猛地一怔,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黑暗猜想暂时被这童音驱散。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狂跳的心房竟奇异地安稳了几分。
她不由循声望去,只见不远处一座偏僻的橹楼下,一名身着素色小袖的乳母正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。那孩子双手合十,对着虚空虔诚地祈祷完毕,正抬起头来。他小脸白皙,眉眼间竟能看出几分熟悉的轮廓,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哀伤。
“那是谁家的孩子?”茶秀眉微蹙,下意识地问道。在这肃杀紧张的大阪城内,如此年幼的孩子显得格外突兀。
身旁的女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低声回禀:“回殿下,那是…是内府大人(德川家康)在世时,送来本丸与秀赖公一同习读的伴侍之一。乃是久松家的嫡孙,名唤松千代。”
淀殿自然知道久松家意味着什么。
久松俊胜——德川家康生母传通院(於大之方) 的再婚夫君。眼前这孩童的祖父,正是家康的继父。而孩童的父辈,便是家康那位同母异父的弟弟们(久松康元、康俊、定胜)。久松一族,是德川一门中最核心的血亲,是与德川氏共享传通院血脉的“副后裔”!
之前羽柴赖陆在关东进行“德川狩”,清算世良田、新田,这等与德川本家血脉最近的亲族,自然是首要的诛灭目标。这孩子的父祖,恐怕早已……这稚子,便是漏网之鱼,亦是德川家康安滞留于大阪的、如今已失去所有意义的“人质”。
想到此处,茶茶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孩子脸上。看着他懵懂却哀戚的神情,一丝复杂的、近乎同病相怜的怜悯在她心底极快地掠过——都是被这乱世巨轮碾过、身不由己的可怜虫罢了。 但这丝怜悯瞬间便被更冰冷的现实所覆盖:这孩子的存在本身,就是赖陆可以用来攻击大阪“庇护国贼余孽”的绝佳口实。
她不再多看,漠然转身,吩咐道:“带他回屋去,无事不得在外走动。”
“是。”女房躬身应道。
茶茶裹紧了打褂,带着一身寒意与疲惫,回到了自己那间焚着浓香、却依旧驱不散冰冷的寝殿。她刚想唤人斟一杯热酒暖暖身子,一名心腹女房便悄无声息地快步近前,伏身低语:
“殿下,速水甲斐守様在外求见。”
茶茶闻言,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。又是他。此刻她心乱如麻,身心俱疲,哪有心思应付他那些或许夹杂着私欲的“谏言”和试探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、带着迁怒般的语气冷声打断:“告诉他,我今日没心情。让他退下!”
然而,女房并未如常领命退去,反而将头垂得更低,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与紧张:“可是…可是治部少辅石田様也与甲斐守一同前来,二人皆面色凝重,言有十万火急之事,必须即刻面禀殿下!说是…说是城外射入了箭书!”
“箭书?”茶茶的心猛地一沉,所有杂念瞬间被驱散。石田三成和速水守久这对冤家竟会一同前来?她立刻意识到,出大事了。
“快传!”她猛地坐直身体,声音瞬间恢复了作为“天下御台所”的冷冽与威严。
而后女房领命匆匆退下。寝殿内重归寂静,唯有茶茶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般作响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,指尖冰凉。箭书…城外射入的箭书…在这个节骨眼上,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。
纸门被无声而迅速地拉开,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步而入。正是石田三成与速水守久。
与平日不同,这两人此刻竟罕见地没有流露出彼此间的敌意。石田三成面色铁青,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,那双总是燃烧着执念的眼眸此刻却深陷着,里面翻涌着的是震惊与滔天的愤怒。而跟在他身后的速水守久,虽努力维持着惯有的镇定,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闪烁不定的眼神,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二人甚至来不及行全礼,石田三成便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被揉皱的、还带着泥渍的绢布,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将其高举过顶。
“殿下!”他的声音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