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,我崔?行事,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!在邕州一年,我所做所为,皆是为国为民,并无半点私心!即便他夏竦要构陷于我,也需拿出真凭实据!想要我崔?的项上人头,没那么容易!”
这一刻,崔?身上那股属于“崔皓月”的傲骨与锋芒,再次显露无遗!即便身处绝境,他也绝不低头!
就在邕州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暗流涌动之际,临江仙酒楼三楼,那间可俯瞰邕江的雅阁“望江阁”内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窗外,江风带着湿气涌入,吹动了阁内垂挂的纱幔。濮宗独自临窗而坐,面前摆着一壶新沏的“云雾茶”,茶香袅袅,他却并未品尝,只是凭栏远眺着江面上往来如梭的舟船和远处朦胧的山影。夜色中的邕江,别有一番神秘莫测的韵味。
红泠轻步上楼,手中端着一碟精致的桂花糕。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,未施粉黛,神色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。她将糕点轻轻放在案上,为濮宗斟了一杯茶,低声道:“二公子,桂州那边……动静不小。三千甲骑南下,这阵仗,怕是来者不善。邕州城内外,已是风声鹤唳了。”
濮宗闻言,缓缓转过身,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温雅笑意,仿佛窗外即将到来的不是千军万马,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春雨。他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,语气平淡无波:“风声鹤唳?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局面么?”
红泠蹙眉:“二公子……您这是要将崔大人逼入绝境?经略司大军一到,若卢彦章严格执行夏相之命,崔大人他……恐怕凶多吉少。”
“绝境?”濮宗轻笑一声,那笑声清越,却带着一股寒意,“唯有身处绝境,方能看清一个人的真正底色。也唯有在绝对的权力碾压之下,他才会明白,他所坚持的那些所谓‘清正’、‘理想’,在现实面前,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。”他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语气变得幽深,“我要他亲眼看着,他苦心经营的一切,是如何被轻易摧毁的。我要他亲身体会,什么叫做……无能为力。”
红泠听着他平静的话语,心中却泛起一阵刺骨的凉意。她深知濮宗的为人,他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,他的每一个举动,都蕴含着深意。他此举,绝非仅仅是为了打击崔?,更像是一场冷酷的……试炼?或者说,是一场针对人心的残酷实验。
“若他……宁折不弯,誓死不从呢?”红泠忍不住追问,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濮宗转回目光,落在红泠那张妩媚却写满担忧的脸上,微微一笑,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近乎残忍的怜悯与……一丝兴奋?“宁折不弯?那便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。若能亲眼见证一颗曾经充满理想与热忱的心,是如何在绝望中彻底死去,化为灰烬……那场面,想必……极为壮观,也极为……有趣。”他话语轻柔,却字字如刀,令人不寒而栗。
红泠怔怔地看着他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她终于明白,濮宗要的,不仅仅是崔?的屈服或死亡,他更想摧毁的是崔?的精神内核,是他所代表的那种不屈的信念!这是一种比肉体消灭更加彻底、也更加可怕的毁灭!
她不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,望着窗外那奔流不息的邕江水,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无奈。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中,所有人都只是棋子,包括她自己。而执棋者濮宗的心思,如同这深不见底的江水,永远无法窥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