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声隐约传来,已是三更时分。
苏雪雁站起身,开始收拾灯盏:“官人就在这偏屋将就一晚吧。此处虽简陋寒冷,但还算安稳。待天明时分,街面人多了,官人再离去不迟。”
陶承良慌忙站起来,想要作揖,却因动作太急差点带倒凳子,手忙脚乱地扶住,才笨拙地躬身行礼:“苏娘子大恩!陶某……没齿难忘!来日若有机会,定当厚报!”
苏雪雁见他这般模样,忍不住莞尔,那笑容极浅,却如同春冰初融,瞬间点亮了她沉静的面容:“官人言重了。不必言报,只望官人日后行事,多加谨慎,莫要再如今夜这般,吓唬妾身便好了。”
陶承良:“……” 他窘得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衣领里。
苏雪雁不再多言,端起油灯,转身走向通往内室的那扇小门。月光透过窗棂,勾勒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,那背影在清冷的月色中,透着一种于风雨飘摇中独自支撑的、令人心折的坚韧。
门被轻轻合上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。
院子里,最后一点灯火也熄灭了,只剩下清冽的月光,如水银般泻地。
陶承良独自一人站在偏屋的黑暗中,久久无法动弹。像一个刚从阎王爷手指缝里捡回一条命、却突然失去了所有方向的、茫然无措的胖子。
夜风从门缝窗隙间钻进来,带着深秋的寒意,也带来内室隐约传来的一丝极淡的、属于女子的馨香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背上那排依旧刺痛的牙印,抬头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,低声地、喃喃地对自己说:
“陶承良啊陶承良……你今夜这遭遇,真不知是交了天大的好运,还是……倒了大霉惹来的……傻福气哟。”
咬得是真疼。
可这心里头,怎么却……暖烘烘、乱糟糟的,一点也痛不起来呢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