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多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,此刻竟如同寒潭倒映星空,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光!
他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如同金石坠地,敲在每个人心头!
“《春秋》书‘郑伯克段于鄢’,左氏重叙事,言庄公‘失教’,段‘不弟’,罪在双方;公羊主‘大复仇’,称‘克’为‘杀’,责庄公忍心害弟;谷梁则强调‘缓追逸贼,亲亲之道’,责庄公不早制,致弟为恶。三传褒贬,左氏平实,公羊峻切,谷梁迂阔。”
他语速平稳,条理分明,竟将三传异同剖析得清清楚楚!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,连沈文渊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!
李崇文的假笑僵在脸上!
萧辰没有停顿,目光如同无形的利剑,直刺李崇文那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:
“至于太祖《讨北狄檄》中‘天命昭昭,民心所向’,其立论根基,源自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!‘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’!
太祖以此明示:天命即民心!北狄暴虐,失道寡助,天命已移!我朝上承天意,下顺民心,伐无道,诛暴戾,乃顺天应人之举!此解,李主簿,可还满意?”
轰!!!
死寂!绝对的死寂!
整个州学门口,落针可闻!
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目瞪口呆地看着台阶上那个脸色惨白如纸、肋下血迹斑斑、仿佛随时会倒下,却口若悬河、引经据典、将三道刁钻难题尽数拆解、甚至最后一句反问如同惊雷般劈落的少年!
李崇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!
他张着嘴,如同离水的鱼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手指颤抖地指着萧辰,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、难以置信和一丝…恐惧!
他怎么可能知道?!
太祖檄文引《孟子》的具体章句,连他都是偶然在一本极其冷僻的太祖实录孤本里看到的!这个寒门小子…他怎么可能?
沈文渊猛地踏前一步,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,死死盯着萧辰!
方才萧辰的解答,尤其是最后对太祖檄文的精准溯源和精妙阐释,绝非死记硬背所能为!
那是对经义融会贯通、对时势洞察入微的体现!
这少年…是真正的璞玉!
不!
是蒙尘的明珠!
“好!好一个‘天命即民心’!好一个‘顺天应人’!”
沈文渊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,洪亮地响起,如同洪钟,瞬间打破了死寂!
他看向萧辰的目光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和惜才之意!
周围的学子们如梦初醒,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和惊叹!
“天!他答出来了!全答出来了!”
“引经据典,条理清晰!最后那句反问…太解气了!”
“这…这真是那个寒门童生?这学识…怕不是大儒转世吧?”
“李主簿的脸…哈哈哈…比锅底还黑!”
李崇文在无数道震惊、鄙夷、嘲笑的目光注视下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最后变得一片铁青!
他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局,竟被对方以如此碾压的姿态彻底粉碎!
他感觉自己的脸皮被当众撕下来,扔在地上狠狠践踏!
巨大的羞辱感和对萧辰那妖孽般表现的恐惧,让他几乎要吐血!
“你…你…”
李崇文指着萧辰,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萧辰却不再看他。
他缓缓转过身,面对着州学那扇象征着无数学子梦想起点的朱漆大门,面对着学正沈文渊,面对着所有震惊、疑惑、审视的目光。
肋下的伤口因方才的激动而再次崩裂,温热的液体渗透了包扎的布条,顺着衣襟缓缓流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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