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湾海滩，夜色深沉。
苏建秋赶到时，看到马昊天和张子伟已经等在那里，两人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凝重。
“天哥，阿伟。”苏建秋走近，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马昊天转过身，脸色难看，声音低沉地将白天了解到的情况一一道来。
张子伟在一旁补充，语气沉重：“黄sir那条线，对卧底的态度……比我们想的还要……工具化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冰锥，狠狠扎进苏建秋的心里。陈永仁的决绝，海生的惨状，与他内心深处对回归后的恐惧完美重叠。白天陈永仁的倾诉，此刻变成了血淋淋的实证。
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猛地冲上苏建秋的头顶，他猛地转向马昊天，眼睛在黑暗中燃着愤恨的火光：“天哥！当初是你！是你说卧底升职快！是你推荐我去当卧底的！可你知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？！你知不知道我回去可能连条狗都不如？！”
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嘶哑，带着被欺骗和被背叛的痛楚。
马昊天被苏建秋的激烈反应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击中，他张了张嘴，想辩解，想说当时情况紧急，想说他也无法预料未来。但看着苏建秋通红的眼睛，想到单海生崩溃的样子和陈永仁的离职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，化作沉重的愧疚。
突然，在苏建秋和张子伟惊愕的目光中，马昊天猛地抬起手，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！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在浪涛声中格外清晰。
“是我的错！”马昊天低吼道，脸颊上迅速浮现出红色的指印，他的声音带着痛苦和自责，“是我没搞清楚状况！是我把你推进了这个火坑！阿秋，我对不住你！”
这一巴掌，把苏建秋满腔的怒火打散了一半。他看着马昊天脸上清晰的掌印，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痛苦和悔恨，胸口剧烈起伏着。他猛地转身，发疯似的冲向旁边一块巨大的礁石，用尽全身力气，一拳砸在粗糙冰冷的岩石上，皮开肉绽，拳头上渗出血迹。
“啊——！”他对着漆黑的大海发出压抑已久的咆哮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。
张子伟默默上前，用力拉住几乎脱力的苏建秋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海风吹来，将马昊天头发上、肩膀上不知何时粘上的一小片烂菜叶吹落，正好粘在了他刚刚自掴后泛红的脸上。那样子，狼狈又滑稽。
正处于暴怒和悲伤中的苏建秋，余光瞥见马昊天脸上那片绿油油的菜叶，配上他那副痛苦又认真的表情，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。他想哭，又想笑，情绪在极端之间拉扯，最终变成了一声扭曲的、带着哽咽的怪笑。
张子伟也看到了，愣了一下，随即也忍不住别过头，肩膀微微抽动。
马昊天察觉到两人的异样，伸手摸向脸颊，触碰到那片菜叶，自己也愣住了。
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——三人对视着，先是苏建秋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，接着马昊天也苦笑起来，张子伟终于不再忍耐。这笑声开始有些怪异，渐渐变成了放声大笑，笑着笑着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
……
过了好一会儿，三人才停了下来。
海边的狂风似乎吹散了苏建秋心中最后的犹豫与迷茫：“既然这样，我也放下幻想。毒粉调查科的章警司，不是什么好领导，等我回去了恐怕不会比那个单海生好。”
马昊天和张子伟同时看向他，眼神复杂。
马昊天：“你想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，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：“天哥，阿伟，我决定了。我……想向南哥坦白。”
苏建秋继续说着，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，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和他们：“南哥这个人，虽然手段特别，但他对手下，至少比警队有人情味。陈永仁也是卧底，他不但没动他，还让他去当校长，委以重任。我现在管儿童福利院，没道理南哥会害我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