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化作一句,“万事小心,平安回来。”
林夙转过身,对着景琰,露出了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,如同冰雪初融:“殿下放心,奴才……还想看着您,君临天下的那一天。”
他没有行跪拜大礼,只是深深地看了景琰一眼,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。然后,决然转身,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。
景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拳头骤然握紧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力感攫住了他。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在这里等待。这种将最重要之人的性命交托于未知的感觉,比直面刀剑更令人煎熬。
林夙凭借对宫廷巡逻路线和换岗间隙的精确掌握,以及冯静之前提供的几条隐秘路径,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,来到了靠近西华宫墙的一处废弃角楼。这里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排水暗道,通往宫外,是多年前冯静醉酒后无意中透露的保命通道之一。
他深吸一口气,钻入了阴暗潮湿、布满蛛网的暗道。黑暗中,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。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,是柳文渊和他掌握的惊天秘密,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。
但他别无选择。
就在林夙的身影消失在暗道深处不久,一队打着司礼监灯笼的稽查太监,在一个面色冷峻的管事带领下,来到了东宫门外,声称奉高公公之命,要面见太子殿下,询问昨日宫外墙下命案的相关事宜,并“协助”东宫整顿内务。
赵怀安守在宫门口,面无表情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:“殿下已经歇下,有何事宜,明日再禀。”
那管事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赵统领,高公公也是奉了皇命,彻查宫闱。事关太子安危,还是及早查清为好。若是耽搁了,恐怕陛下怪罪下来,你我都不好交代。”
宫门内外,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
而此刻,远在宫城另一侧的首辅方敬之府邸书房内,烛火通明。
方敬之坐在太师椅上,听完管家低声的汇报,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。他挥挥手,让管家退下,独自对着跳跃的烛火,沉默了许久。
然后,他缓缓拉开书案的一个暗格,取出一封年代久远、已然泛黄的信函。信函的落款处,盖着一个早已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徽记印记。
他浑浊的老眼中,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追忆,有悔恨,也有一丝决绝。
“树欲静而风不止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将信函凑近烛火,火苗舔舐着纸张,迅速将其化为灰烬,“看来,这把老骨头,是想清静也清静不了了。”
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,那个方向,正是三皇子府邸所在。
一场由宦官倾轧引发的更大风暴,正在夜幕的掩护下,悄然酝酿。而只身赴险的林夙,已然成为了这场风暴中,一枚关键而危险的棋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