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金口一开,一锤定音。他选择了维持太子的颜面,也维持了表面的平衡。或许在他心中,一个年轻太监,再如何得宠,也翻不起太大浪花,正好可以用来观察太子的手段,以及……制衡那些喋喋不休的文官。
退朝的钟声响起,百官各怀心思地散去。景琰走出大殿,春日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,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凝重。他虽然勉强赢得了这一回合,但也深知,林夙被推到了风口浪尖,未来的路必将步步惊心。
萧景哲缓步走到他身边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:“恭喜皇兄,麾下又添一员‘干将’。只是这内宦之位,炙手可热,皇兄可要小心,莫要引火烧身才是。”
景琰停下脚步,侧头看他,目光平静无波:“有劳三弟关心。为国举贤,是孤的本分。至于是否引火烧身,不劳三弟费心。三弟还是多关心一下工部刘郎中的案子吧,听说刑部核查,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。”
萧景哲脸上的笑容一僵,眼神瞬间冷了下去,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景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嘴角泛起一丝冷意。斗争,从未停止。
回到东宫,林夙已在书房等候。他换上了司礼监随堂太监的崭新袍服,深蓝色的缎料衬得他肤色更白,却也显得身形愈发清瘦单薄。
“殿下。”林夙躬身行礼。
景琰走上前,扶住他的手臂,阻止他下拜,目光复杂地看着他:“夙,委屈你了。”他知道,那些攻讦的言辞,如同刀子,必然伤到了他。
林夙轻轻摇头,眼神清澈而坚定:“奴才不委屈。能得殿下如此信任,为殿下分忧,是奴才的福分。只是……日后奴才行事若有不周,恐会连累殿下清誉。”
“清誉?”景琰苦笑一声,“在这深宫之中,活下去,赢下去,比虚无的清誉更重要。从今往后,你我在明处,更需小心谨慎。司礼监那边,高公公态度暧昧,其他人也未必服你,一切要靠你自己去应对。”
“奴才明白。”林夙点头,“奴才定会谨慎行事,不负殿下所托。”
正在此时,小卓子引着司礼监的钱太监来到了书房外。钱太监手中捧着一摞奏章,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:“林公公,高公公交代,这些是今日需要处理的一般文书,请您先熟悉一下批红的格式与惯例。”
林夙接过那摞奏章,分量不轻。他知道,这是试探,也是开始。
景琰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去吧。孤这里无事,你且去司礼监履职。”
林夙躬身告退,抱着那摞奏章,走向那座象征着内廷最高权力的衙署。他的背影在春日的光影里,显得既单薄,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书房内,景琰独自一人,目光落在窗外。庭院的梨花开了,洁白如雪,但在他眼中,那盛开的繁花之下,掩盖的是更加汹涌的暗流。林夙的升迁暂时尘埃落定,但选妃的正式风波即将来临,三皇子的反击也绝不会停止。他刚刚为自己最得力臂助争取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,但也将他置于了最危险的境地。
他拿起那份内务府送来的选妃章程,终于缓缓展开。上面罗列着繁琐的流程和初选的名单,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背后,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与意图。
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……”景琰低声自语,指尖在“镇北侯庶女苏静瑶”的名字上轻轻划过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而林夙,手持那支代行批红的朱笔,又将如何在这权力的漩涡中,为他,也为自己,杀出一条血路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