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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明白了。林夙不是不在乎,不是不痛。正是因为他太在乎,太痛,却又深知彼此的身份和无法逾越的鸿沟,才不得不将所有的情感死死压抑,用最冷静、最理智,也最残忍的方式,将他推向那条“太子”必须走的道路。
翌日,礼部果然将初步拟定的太子妃候选名单,正式呈报给了皇帝和监国太子。
名单上罗列了十数位家世显赫、品貌出众的贵女,首辅孙女、镇北侯之女、李阁老外甥女……各方势力推荐的人选赫然在列,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,等待着景琰踏入。
皇帝躺在病榻上,仔细翻阅着名单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。“嗯……都是好孩子。琰儿,你看看,中意哪一家?”他将名单递给侍立在一旁的景琰。
景琰接过那薄薄几页纸,却觉得有千斤重。每一个名字背后,都代表着一段无法自主的婚姻,一个无法回头的政治抉择,以及……对那个在病榻上因他而心力交瘁之人更深的辜负。
他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,手指在“苏静瑶——镇北侯庶女”那一行微微停顿。林夙分析过,镇北侯态度中立,其女性情温婉,或许是诸多糟糕选择中,相对不那么糟糕的一个。
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底已是一片沉寂的荒芜。他将名单递还给皇帝,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:
“儿臣以为……镇北侯之女苏氏,家风严谨,性情端淑,可堪匹配。”
皇帝仔细看了看苏静瑶的备注,点了点头:“镇北侯确是忠良之后,虽为庶女,但听闻品性不错。也罢,既然你属意于此,那便……”
“父皇,”景琰打断了他,语气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决绝,“北境战事正酣,儿臣无心亦无力操办大婚。可否先行定下名分,大婚之仪,容后再议?”
这是他最后的坚持,最后的拖延。
皇帝看了看他苍白而坚定的脸,又想到北境确实吃紧,最终叹了口气:“准奏。便先颁旨,册封镇北侯女苏静瑶为太子妃,大婚吉期待定。”
旨意很快拟好,用印,传出宫闱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宫廷和朝野。东宫即将迎来女主人。各方势力反应不一,或喜或忧,或暗中调整策略。
景琰站在东宫最高的楼阁上,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宫墙殿宇。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孤峭而料峭。他得到了一个相对不那么坏的结果,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,反而像是亲手在自己和林夙之间,划下了一道更深、更难以跨越的鸿沟。
他不知道,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病榻上,林夙在听到小卓子小心翼翼传来的消息后,静静地望着帐顶,许久,许久,然后缓缓侧过身,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中,肩膀微微耸动,无声无息。
而在宫外,一匹快马带着太子敦促漕运的手令和柳文渊的任命,星夜驰往南方。与此同时,石虎的下一封密报,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,那里面,或许藏着能点燃更大风暴的火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