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浸染着重重宫阙。司礼监值房内,灯火通明,却驱不散那股萦绕不去的压抑与冰冷。
林夙坐在书案后,面前堆叠着来自东厂各地暗桩的密报、亟待批复的司礼监文书,以及关于江南清查受阻的详细呈文。他的背脊挺得笔直,这是多年宫廷生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,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细密的冷汗,却泄露了他强撑的真相。
日间在御书房,他还能凭借意志力维持表面的平静,此刻独处一室,那被强行压下的病痛便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,凶猛地反噬起来。胸口闷痛,如同压着巨石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拉扯感,喉咙深处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。
他知道这是什么。旧伤,在不久前的宫变中,为了替景琰挡开一名叛军侍卫冷箭时的撞击和跌倒,震伤了肺腑。程太医当时便叮嘱必须静养,忌劳神,忌忧思。可如今这局面,他如何冷静?如何能不忧?
他拿起一份关于江南漕帮与当地豪绅勾结,阻挠清查的密报,试图集中精神分析其中的关窍,眼前却阵阵发黑,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。他用力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视线勉强清晰了些,但那股眩晕感并未消退。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猛地袭来,他迅速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捂住口,瘦削的肩膀因剧烈的咳喘而剧烈颤抖。好一会儿,咳嗽才渐渐平息。他移开手帕,雪白的绢帛上,那抹刺目的殷红如同雪地寒梅,灼痛了他的眼。
又咳血了。
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抹红,眼神空洞了一瞬,随即像是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窥见一般,迅速将手帕攥紧,塞入袖中。然后,他深吸了一口气,试图将那翻涌的气血压下去,继续拿起笔,蘸了墨,在那份密报上批注。笔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落下的字迹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劲,多了几分虚浮。
值房外传来更鼓声,已是三更天了。
“干爹,您该歇歇了。”小卓子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,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脸上写满了担忧。他看着林夙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青黑,声音里带着哽咽,“程太医说了,您这病最忌熬夜劳神,这药……您趁热喝了吧。”
林夙抬眸,看了小卓子一眼,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,但更多的是拒人千里的淡漠。“放下吧,咱家知道了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干爹……”小卓子还想再劝。
“出去。”林夙的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小卓子吓得一哆嗦,不敢再多言,将药碗轻轻放在桌角,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,轻轻带上了门。
值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。林夙看着那碗冒着苦涩热气的汤药,却没有立刻去喝。他并非不惜命,只是有太多的事情悬而未决,江南的乱局、朝堂的暗流、新政的阻碍……还有,陛下那看似稳固,实则暗潮汹涌的帝位。他若倒下,这些千头万绪的麻烦事,又有谁能替陛下分忧?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,又有谁去替陛下清扫?
他不能倒,至少现在不能。
强忍着不适,他重新拿起笔,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文书。他需要从这些纷杂的信息中,梳理出江南豪商背后那支“京城影子”的可能线索,需要拟定应对江南困局的策略,需要权衡各方势力,为陛下即将推行的新政铺路……
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悄然流逝。药碗上的热气渐渐消散,最终变得冰凉。
不知过了多久,窗外传来了四更的鼓声。
林夙终于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一批文书,他放下笔,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,眼前彻底一黑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。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他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。
“干爹!”一直守在门外不敢远离的小卓子听到动静,猛地推门冲了进来,看到倒在地上的林夙,吓得魂飞魄散,扑过去带着哭腔喊道,“干爹!您怎么了?您别吓我啊!”
林夙意识模糊,只觉得浑身冰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