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……”林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垂下眼睫,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剧烈地颤动了几下,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。这于礼不合,于制不合!陛下怎能……
“喝了。”景琰的语气很平淡,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。
林夙沉默了片刻,终是缓缓张开了嘴。苦涩的药汁涌入喉间,那味道比他以往喝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,刺激着他的味蕾,也冲击着他的心神。
景琰的动作并不熟练,甚至有些笨拙,但他做得很认真,一勺一勺,耐心而专注。他看着林夙顺从地喝下他喂的药,看着那苍白的唇瓣被药汁濡湿,看着他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此刻无力地倚靠着软枕,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涌动。
是依赖吗?是。他离不开林夙的才智和忠诚。
是担忧吗?是。他害怕失去这个唯一懂他、能为他分担重负的人。
是愧疚吗?或许也有。为他昨日那些伤人的话,也为这无法摆脱的、注定要让林夙背负沉重代价的帝王之路。
一碗药很快见了底。景琰将空碗放回小几上,拿起那碟蜜饯,递到林夙面前。
林夙摇了摇头,声音低哑:“谢陛下,奴婢……不用。”
景琰也没有坚持,将蜜饯放了回去。他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,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。
“江南的事,”景琰忽然开口,打破了寂静,“朕已命杜衡和柳文渊加紧商议对策,东厂那边,朕也会另派人手去查,你暂且不必操心。”
林夙闻言,抬眼看向景琰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句:“陛下圣明。”
“圣明?”景琰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略带自嘲的笑意,“若朕真的圣明,又何至于让你累倒在此处?”
林夙心头一震,垂下眼帘:“是奴婢无能,身子不争气,耽误了陛下的大事。”
“朕说的不是这个。”景琰的目光落在林夙脸上,带着探究,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,“林夙,这里没有外人。你告诉朕,你究竟……在忧心什么?除了江南,除了朝政,还有什么?”
是因为朕昨日的那些话吗?——这句话在景琰舌尖滚了滚,终究没有问出口。
林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。他忧心什么?他忧心的太多太多了。忧心陛下的江山不稳,忧心新政步履维艰,忧心那些藏在暗处的冷箭,忧心自己这残破的身体不知还能支撑多久……更忧心的是,他与陛下之间,那随着权力稳固而日益扩大的鸿沟,以及陛下眼中偶尔闪过的、对他的忌惮与审视。
这些,他能说吗?他敢说吗?
“奴婢……”林夙的声音艰涩,“奴婢只是担心,能力有限,有负陛下重托。”
又是这种官样文章的回答。景琰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。他知道,有些东西,一旦变了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就像他现在是皇帝,而林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。他们之间,隔着名为“君臣”的天堑。
他看着林夙低眉顺目的样子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东宫那个寒冷的冬夜,他因为被二皇子设计受了委屈,独自一人在书房生闷气。当时还是小小内侍的林夙,默默地给他端来一碗热汤,然后站在角落里,用那种带着一丝担忧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,说:“殿下,只要活着,就有希望。”
那时的他们,虽然地位悬殊,但心是近的。
而现在,他坐拥天下,却觉得彼此隔得好远。
“你的能力,朕从未怀疑。”景琰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,“朕只是希望……你能好好的。”
这句话,带着几分真心的关怀,也带着帝王对重要工具的珍惜。
林夙听懂了其中的复杂含义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低下头,轻声道:“奴婢……谨记陛下教诲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就在这时,值房外传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