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文博与北地客商往来,涉及大额绸缎交易,但并未直接提及安王府,也未涉及军械私兵。看起来,就像是一起寻常的官商勾结、利益输送的线索。
景琰看完,将信递还给林夙,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:“看来林公公虽在养病,对这朝野上下的风吹草动,依旧了如指掌。”
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林夙躬身道:“奴才既掌东厂,侦缉不法乃是分内之事。只是此事尚无线索指向朝中重臣,且证据不足,奴才不敢贸然上报,扰陛下清听,故先行查证。”
景琰盯着他看了片刻,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看穿。林夙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,后背却已渗出冷汗。
终于,景琰移开了目光,淡淡道:“你有此心,甚好。只是,凡事需有度,更要分清主次。如今朝局初定,百废待兴,新政推行更是重中之重。朕不希望看到你因小失大,将精力过多耗费于这些陈年积弊或是无关紧要的琐事上。”
“奴才明白。”林夙连忙应道,“定当以陛下新政为重。”
“嗯。”景琰似乎不再深究,转身向值房外走去,“你好生休养,盐案之事,尽快了结。”
“恭送陛下。”
直到景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,林夙才缓缓直起身,发现自己的内衫已被冷汗浸湿。他扶着书案,长长地吁出一口气,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。
他知道,自己刚才是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。景琰的疑心并未完全打消,他只是暂时选择了不动声色。这位年轻的帝王,比想象中更加敏锐,也更加深沉。
而自己袖中那封关于清源书院和私兵的密信,则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。继续查下去,步步惊心;放弃追查,血海深仇何以得报?安王府的威胁又如何解除?
林夙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冰冷的空气涌入,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。远处,皇宫的琉璃瓦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。
景琰的警告,安王府的威胁,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,将他紧紧束缚。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,挣扎得越厉害,缠绕得越紧。
但,他不能停下。
他回头,看向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公文,目光最终落在自己隐藏着真正密信的袖口。
路,只能继续往前走。只是接下来,每一步都需要更加如履薄冰。
夜色,悄然降临,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,也掩盖了无数在暗处滋生的秘密与杀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