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琰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林夙行事,确有不当之处。朕已多次申饬。”
太后看着他,目光深邃:“申饬固然必要,但皇帝,更重要的是要让朝臣看到你的态度。你不能总是……在需要他时用他,在引起众怒时又仅仅止于申饬。这会让忠臣寒心,也会让小人觉得有机可乘。”
她的话说得委婉,但意思却很明确:皇帝对林夙的维护,不能毫无底线。必要时,需要做出更明确的姿态,甚至是……牺牲。
景琰的心猛地一沉。
牺牲?牺牲林夙?
这个念头光是闪过,就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皇后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,柔声补充道:“陛下,臣妾知道林厂公于陛下有辅佐之功,情分非比寻常。但君臣之间,终究有别。陛下是天下之主,万民表率,有些时候,不得不……有所取舍。”
“取舍……”景琰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,只觉得无比沉重。
他取什么?舍什么?
取江山稳固,新政畅行?舍掉那个陪他从泥泞中一步步挣扎出来,为他背负所有骂名,如今却可能因“权势过盛”而成为众矢之的的人?
他做不到。
至少现在,他做不到。
林夙不仅仅是一把刀,更是他在这孤寂皇位上,唯一能感到一丝放松和慰藉的存在。是唯一一个见过他所有狼狈、脆弱,却依然选择站在他身边的人。
可他无法将这些话宣之于口。在太后和皇后面前,在“规矩”和“体统”面前,他只能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情感深深埋藏。
“朕自有分寸。”景琰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,“新政关乎国本,不容有失。林夙……朕会敲打他,令他收敛。至于朝臣物议,朕也会设法安抚。”
太后看着他坚定的神色,知道再多说也无益,轻轻叹了口气:“皇帝心中有数便好。哀家老了,只盼着江山稳固,皇帝你能做个流芳百世的明君,莫要因一时……意气,坏了根本。”
她站起身,皇后连忙上前搀扶。
“皇帝政务繁忙,哀家就不多打扰了。”太后最后看了景琰一眼,那眼神复杂,有关切,有担忧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。
送走太后和皇后,暖阁内再次只剩下景琰一人。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。
太后和皇后的规劝,像是一面镜子,照出了他此刻处境的尴尬和危险。他站在权力的顶峰,却发现自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,被无数条规矩束缚着。他想要改革,想要破除积弊,却不得不顾忌着旧有势力的反弹和“体统”的制约。
而林夙,就是他打破困局最有力的武器,却也成了他最容易遭受攻击的软肋。
就在景琰心烦意乱之际,德顺又进来禀报,这次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他眉头紧锁。
“陛下,方才京兆尹府递来消息,说……说京城里近日流传起一些不好的话本和小调……”
“什么话本小调?”景琰不耐地问。
德顺跪在地上,头埋得更低,声音也带着颤抖:“是……是一些编排林厂公和……和陛下的污秽之词……说……说林厂公以宦官之身,魅惑君上,把持朝政,乃是……乃是妲己、褒姒之流……还说陛下……陛下……”
后面的话德顺不敢再说,但景琰已经猜到了七八分。无外乎是说他昏聩好色,被一个太监迷了心窍,是非不分。
“混账!”景琰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盏乱响,“查!给朕彻查!是何人如此大胆,敢散布此等谣言!”
“京兆尹已经在查了,只是……只是流传甚广,源头一时难以追溯……”德顺战战兢兢地回答。
景琰胸口剧烈起伏,一股邪火无处发泄。他当然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搞鬼。无非是那些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勋贵残余,或者是那些自诩清高、看不得宦官得势的文官集团。他们不敢在朝堂上正面抗衡,便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