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帝王的尊严,朝局的压力,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尚未理清、或者说不敢深究的情感,都让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——疏远。
仿佛只要不去面对,那根刺就不存在。仿佛只要他表现得足够“正常”,那些汹涌的暗流就会平息。
这一夜,永和宫内,帝妃异梦,各怀心思。
翌日,皇帝临幸端妃的消息,如同长了翅膀,迅速传遍宫廷。
长春宫内,沈玉蓉气得摔碎了一套最喜欢的官窑茶具。“李知书!好你个李知书!装得一副清高模样,背地里却这般会勾引陛下!”她咬牙切齿,美丽的脸上因愤怒而微微扭曲,“去!给父亲递话,就说陛下如今被清流狐媚,让他和在朝堂上好好参那阉党一本!”
她本能地将怒火迁延到了林夙及其背后的东厂势力上。在她看来,若非那阉人把持朝政,引得清流不断攻讦,陛下何须为了平衡而去临幸那个书呆子?
坤宁宫内,苏静瑶听闻消息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。陛下果然开始“雨露均沾”了。这本是维持后宫平衡的必要手段,可她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。陛下眼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郁,以及司礼监那边持续的沉寂,都让她感到不安。这平衡,脆弱得如同琉璃,一触即碎。
而司礼监值房内,林夙正伏案疾书,处理着一份关于边关军粮调配的紧急公文。
小卓子端着药碗进来,看着林夙那比昨日更加苍白的脸色,欲言又止。
“干爹……该用药了。”他小声说道,将药碗轻轻放在桌角。
林夙没有抬头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笔尖未停。
小卓子踌躇片刻,还是低声道:“方才……外面传来消息,说陛下昨夜……宿在永和宫了。”
林夙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一滴墨汁滴落在公文上,迅速晕开。他盯着那团墨渍,看了片刻,随即伸手,面无表情地将那页纸揉成一团,扔在一旁。然后,他重新铺开一张纸,蘸墨,继续书写,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他的动作依旧平稳,字迹依旧工整,甚至比平时更加一丝不苟。
只是那挺直的背脊,似乎又僵硬了几分。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,白得近乎透明,唯有眼睫垂下时,在眼底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淡淡地说,声音沙哑,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药放着,你下去吧。”
小卓子看着他那副强撑的模样,鼻子一酸,几乎要落下泪来,却不敢多言,默默退了出去。
值房门关上的一刹那,林夙一直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坍塌了一瞬。他猛地抬手捂住嘴,压抑的咳嗽声从指缝间溢出,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迅速抓过一旁的手帕,死死按住口唇,直到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喘过去。
摊开手帕,上面赫然是一抹惊心动魄的鲜红。
他盯着那血色,眼神空洞,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极淡、极苦的笑意。
果然……如此。
他早该知道的。从他选择留在宫中,选择站在那个人身边,选择走上这条布满荆棘的权宦之路时,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。
帝王的恩宠,如同镜花水月。他一个阉人,残破之躯,卑微之身,竟也曾生出过不该有的妄念,奢望能成为那独一无二的存在。
真是……可笑,又可悲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那带血的手帕紧紧攥在掌心,然后拿起笔,重新埋首于公文之中。唯有这冰冷的权柄和无穷的公务,才能暂时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,才能让他找到自己存在的、最后一点价值。
景琰的“雨露均沾”并未能平息风波,反而像是往滚油中滴入了冷水,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。
前朝之上,以安国公为首的勋贵集团,因慧妃未能独占圣心而心生不满,对清流一系的攻讦更为猛烈,连带对支持清流、或与东厂过往甚密的官员也多加排挤。而李阁老等清流官员,见端妃得宠,自觉腰杆更硬,在推行新政、弹劾权宦等事上,言辞愈发激烈。
朝堂局势,因后宫这点“风向”而变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