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。
“林公公。”来人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。
林夙抬起沉重的眼皮,冷冷地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那人也不在意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、看似普通的食盒,打开,里面并非食物,而是一张折叠的纸条,和一小包药粉。
“我家主人听闻公公蒙难,特命在下前来探望。”黑衣人将纸条和药粉推到林夙手边,“此物或可助公公缓解病痛。至于这纸条……公公看了便知。”
林夙的目光扫过那包药粉,又落在那张纸条上,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纸张。他没有去碰。
黑衣人似乎笑了笑,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:“公公是聪明人,当知如今处境。陛下迫于压力将您下狱,虽未必真想杀您,但清流和那些勋贵,岂会善罢甘休?一旦找到机会……呵呵。我家主人惜才,愿在关键时刻,助公公一臂之力。当然,前提是……公公需要做出选择。”
是代王?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?他们想趁火打劫,拉拢他,或者利用他来做文章,进一步打击景琰?
林夙心中冷笑。他纵然身陷囹圄,心灰意冷,也绝不可能与这些魑魅魍魉为伍。
“拿走。”林夙的声音依旧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。
黑衣人一愣,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:“公公不再考虑考虑?这可是您唯一的机会……”
“我让你拿走。”林夙重复了一遍,眼神如同结了冰的湖面,不起丝毫波澜,“告诉你的主人,林夙虽为阉宦,亦知忠奸。他的‘好意’,我消受不起。”
黑衣人盯着他看了片刻,眼神变幻,最终化为一丝阴冷:“既然如此,那在下告辞。但愿公公……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。”
他迅速收起东西,如同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,牢门再次被轻轻锁上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但林夙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外面的势力已经开始行动,将他视为可以撬动朝局的棋子。而他,这块曾经坚硬无比的“顽石”,如今却已遍布裂痕,濒临破碎。
刚才强硬的拒绝,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。他猛地一阵呛咳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,腥甜的铁锈味充斥口腔,他甚至来不及用手去捂,暗红色的血液便直接溅在了身前肮脏的地面上,如同雪地里绽开的残梅。
他看着那摊血迹,眼神有些涣散。身体如同被掏空了一般,连支撑坐着的力气都在迅速流逝。
意识,开始不可抗拒地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……
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,他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,东宫那株开得绚烂的梨花树下,景琰笑着将一枚温润的玉佩塞到他手里……
那是……很久……很久以前的事了……
当第二日清晨,轮值的狱卒发现林夙昏迷不醒、高烧不退、且呕血染襟时,终于慌了神,连滚带爬地去向上禀报。
消息很快通过特殊渠道,传到了深宫之中。
正在御书房对着北疆地图和堆积如山的奏折焦头烂额的景琰,听到高公公附耳低语的急报时,手中的朱笔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奏折上,染红了一大片字迹。
他猛地站起身,脸色瞬间煞白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和颤抖: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!他……他呕血昏迷了?!程不识呢?!不是让他去看了吗?!怎么会这样?!”
高公公跪在地上,头埋得极低:“回陛下,程太医昨日确实去过了,也留了药……但林公公他……他似乎不肯用药,加之诏狱环境恶劣,旧疾复发,所以……”
景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眼前闪过林夙离去时那平静却决绝的背影,闪过他们曾经相依为命的岁月,闪过自己那句迫于无奈却伤他至深的判决……
悔恨、恐惧、担忧、无力……种种情绪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将他淹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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