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铁锁哐当一声被打开。景琰几乎是冲了进去,扑到林夙身边。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想要触碰那张苍白的脸,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猛地顿住,仿佛怕自己的触碰会加剧他的痛苦。
“夙夙……”他低唤着那个久违的、只在无人时才会出口的昵称,声音里充满了无措和恐慌,“你醒醒……看看朕……是朕来了……”
床上的人毫无反应,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。
景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,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猛地转头,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程不识和跪了一地的狱卒、厂卫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帝王之威:“朕不是说过要好生照看吗?!为何会变成这样?!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?!”
“陛下息怒!”众人吓得磕头不止。
程不识颤声道:“陛下,非是臣等不尽心,实在是林公公他……他心气已散,不肯配合用药,加之旧疾沉疴,此地环境又……这才急转直下啊!”
心气已散……
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景琰心上。是啊,是他亲手打散了他的心气。是他用那道圣旨,将他所有的坚持、所有的付出、所有的情谊,都碾得粉碎。
景琰无力地挥挥手,示意所有人都退到牢门外等候。他需要单独和林夙待一会儿,哪怕他只是昏迷着。
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,以及那盏昏黄如豆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油灯。
景琰缓缓跪坐在冰冷的稻草上,不顾那脏污会弄脏他明黄色的龙袍。他伸出手,极其轻柔地握住了林夙露在被子外、冰凉得吓人的手。那手腕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。
触手的冰凉让景琰的心又是一阵抽搐。他记得,林夙的手以前总是带着一丝温凉,尤其是在他批阅奏折到深夜时,会默默地递上一杯恰到好处的热茶,那指尖偶尔划过他的手背,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,这双手变得如此冰冷了?
是了,自从他登基之后,他们之间隔着越来越多的奏章、朝臣、妃嫔,还有那该死的、无法逾越的君臣之别。他越来越少有机会去触碰他,感受他的温度。
景琰将那只冰冷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,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,就像很多年前,那个雪地里,他用自己的貂裘裹住那个快要冻僵的小太监一样。
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,往事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。
他想起林夙刚到他身边时,那份小心翼翼的谨慎和藏不住的聪慧;想起他们一起躲过一次次明枪暗箭后的相视而笑;想起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出的一个个精妙计策;想起他为自己挡下暗算时流出的鲜血;想起无数个深夜,只有他们两人对坐,他处理政务,他就在一旁默默研磨、整理文书,偶尔抬头,便能对上他沉静而专注的目光……
那些年里,林夙不仅仅是他谋士,是他的臂膀,更是他在这冰冷宫廷中唯一的温暖,唯一可以全然信任、倾诉软弱的所在。他见证了他从青涩太子到铁血帝王的全部过程,分担了他所有的痛苦、压力与挣扎。
可他回报了他什么?
是日益加深的猜忌?是迫于压力的疏远?是那次激烈的争吵?还是最终……这将他打入深渊的牢狱之灾?
“夙夙……对不起……”景琰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声音哽咽,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,滴在林夙冰冷的手背上,洇开一小团深色。“是朕错了……朕不该……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……朕不该……不信你……”
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,是为了平衡朝局,是为了……保护他。可直到此刻,看着林夙气息奄奄地躺在这里,他才幡然醒悟,他所谓的“保护”,是何等的可笑和自私!他牺牲掉的,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、最无法替代的人!
没有林夙,谁还会在他焦头烂额时,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关键?谁还会在他孤独无助时,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,给予他无声的支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