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极了郭开留在咸阳的眼线——三天前,正是这个人向陈墨禀报,说郭开有意献上邯郸城防图。
“追!”陈墨摘下腰间的信号弩,对着那人背影射出一支鸣镝。镝声尖锐,穿透了夜雾,却没能阻止那匹马消失在巷口深处。
就在这时,偏殿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。那是秦国王室遇袭时才会敲响的警钟,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陈墨心上。他疯了一般冲下宫墙,长戟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火花,沿途的士兵纷纷避让,没人见过素来沉稳的太史令如此失态。
偏殿的门是敞开的,里面一片狼藉。青铜鼎翻倒在地,香灰撒了满地,那名护送嬴政的老墨家弟子倒在门槛边,胸口插着一支短箭,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染血的墨玉——正是陈墨交给郭开门客的那块“非攻”玉符。
“君上!”陈墨的声音嘶哑,他冲进殿内,却没看到嬴政的身影。只有地上一串小小的血脚印,从龙榻一直延伸到后窗,窗棂上还挂着半截被撕裂的皮甲系带。
后窗外是片茂密的竹林,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。陈墨循着脚印追到竹林深处,突然在一块空地上停住了脚步。那里有一支折断的秦式箭簇,旁边散落着几颗干瘪的梅子——那是嬴政最喜欢的零食,早上陈墨刚给他装了一兜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异香,不是花香,也不是草木之气,倒像是……陈墨猛地想起郭开送来的那些俘虏家信,其中一卷竹简上就沾着这种气味。那是赵国贵族常用的迷药“醉仙散”,药力极强,吸入片刻便会昏迷。
“李牧……郭开……”陈墨咬牙切齿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他终于明白,飞狐陉的火药、宫城的叛乱、嬴政的失踪,全是一个连环计!李牧用飞狐陉牵制秦军主力,郭开则在咸阳策应,目的就是劫持秦王,以此要挟秦国退兵!
就在他转身要召集人手搜山时,竹林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。不是杂乱的追兵,而是有节奏的、带着仪仗的马蹄声。陈墨心中一动,握紧长戟躲在树后。
一队秦军骑兵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,车帘掀开,露出吕不韦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。他穿着紫色相邦朝服,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,看到陈墨时微微挑眉:“太史令深夜在竹林徘徊,莫非在寻什么宝贝?”
陈墨盯着他:“相邦来得正好,君上失踪了。”
吕不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他翻身下车,快步走到那片空地,捡起那半截皮甲系带:“嫪毐余党干的?”
“是李牧的人,郭开是内应。”陈墨沉声道,“他们用了醉仙散,君上恐怕已被劫走。”
吕不韦的脸色变得铁青,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剑,一剑劈断旁边的竹子:“老夫早说过郭开是养不熟的狼!飞狐陉的军报刚到,王翦将军已识破埋伏,正在反击,可这里……”
“军报何时到的?”陈墨追问,“可有提火药?”
“半个时辰前,信鹞送回来的。”吕不韦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,“王翦说赵军火药并未引爆,似乎是引信受潮,还说抓到了几个墨家叛徒,正在审问。”
引信受潮?陈墨心中一动,莫非是那个门客成功了?王二真的改动了引信?这或许是今夜唯一的好消息。但眼下嬴政失踪,再好的消息也无法让他心安。
“相邦,”陈墨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请立刻封锁咸阳城门,凡出城者,无论贵贱,一律搜查!另外,传我命令,让潜伏在邯郸的弟子立刻动手,拘押郭开全家,若有反抗,格杀勿论!”
吕不韦点头:“老夫这就去办。但你要明白,若君上真在郭开手里,我们不能把他逼急了。”
陈墨没有接话。他望着竹林深处,那里的黑暗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。他知道,嬴政此刻或许就在那片黑暗里,正睁着清澈的眼睛等待救援。他想起孩子刻在竹简上的“秦军必胜”,想起那滴落在竹简上的鲜血。
“我去飞狐陉。”陈墨突然道,“这里交给相邦,三日之内,我必带回君上。”
吕不韦愣住了:“飞狐陉距此千里,你如何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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