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里捏着枚玉书签:“爸,再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“嗯。”我替她摇着蒲扇,风里带着草药的清香——那是她康复后,我一直给她泡的养心茶。
“第一个,军医告诉你子弹偏了半寸时,你是不是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才敢相信我没事?”
军医刚说出口,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像空了似的。半天才反应过来“没救了”前面还有个“再偏”,然后突然就想笑,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。不敢信,怕这是梦,掐了自己一把,疼得钻心才敢确定——我的雪儿能活。
“是,”我点头,“愣了好一会儿,像傻了似的。后来才敢慢慢高兴,怕高兴得太早,老天爷又变卦。”
雪儿的耳朵红了:“第二个,那半寸的距离,是不是让你觉得,上天都在舍不得让我离开你呀?”
是。一定是你妈在天上护着你,她那么疼你,怎么舍得让你走。也一定是上天看你太小,看你还没陪爸够,才把那子弹往旁边推了半寸。那半寸,是你妈舍不得松手的牵挂,是老天睁的一只眼。
“是,”我声音低了些,“你妈在天上看着呢,她怎么舍得让你离开爸。那半寸,是她给咱们留的情分。”
她忽然往我身边凑了凑,膝盖挨着我的腿:“第三个,我昏迷的时候,你是不是经常摸我的胸口,想着那颗子弹就差半寸,就害怕得睡不着?”
你昏迷那两天,我隔一会儿就摸你的胸口,感受着那里的起伏。摸到纱布下的伤口,就想起那半寸的距离,心就揪得疼。怕你睡过去就不醒了,怕那半寸的侥幸是假的,就那么睁着眼守着,守到天光大亮。
“是,”我望着帐外的军旗,“摸一次,怕一次。就想把那半寸的距离捏在手里,不让它再靠近你分毫。”
雪儿的指尖划过我手背上的枪茧:“第四个,爸爸,你觉得如果子弹再偏进去半寸,我是不是就挺不过来了?”
是。军医说心脏旁边全是大血管,子弹要是进去了,神仙都救不回来。我不敢想那个画面——你躺在那儿,胸口不再起伏,再也不会冲我笑,再也不会喊“爸”。那半寸,是阎王爷给的生路,再往前,就是死路一条。
“是,”我声音有些沙哑,“挺不过来。所以爸这辈子都得谢谢那半寸,它给了我一个完整的闺女。”
她吸了吸鼻子,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“第五个,军医给我做手术的时候,是不是因为子弹离心脏太近,操作起来特别小心?”
我扒着帐帘缝往里看,军医的手一直在抖,镊子夹着子弹半天不敢往外取。旁边的护士递毛巾给他擦汗,擦了一次又一次。后来才知道,他怕手一抖,就碰到心脏,那半寸的距离,容不得半点差错。
“是,”我把她搂得更紧,“小心得像在拆炸弹。那半寸,是悬在他手里的刀,也是悬在我心上的秤。”
雪儿忽然从背后拿出个小布包,打开是个银制的长命锁,上面刻着“平安”二字:“爸,这个给我戴上。”她仰着头,脖子伸得长长的,“我让人打的,比小时候那个沉。爸,谢谢你守着我,谢谢你记住那半寸。现在我有它护着,再也不怕了。”
长命锁的冰凉抵不过她手心的暖,我望着她眼里的光,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。这丫头,九岁能当元帅,却总在我面前露出孩子气的软。
“好,”我给她戴上长命锁,链子弹在锁骨上,叮当作响,“戴着它,平平安安的。”
夜幕像块厚重的黑丝绒,罩住了军营的灯火。我和雪儿躺在行军床上,她的手搭在我胸口,长命锁的链子缠着我的手指。她忽然转过身,月光透过帐缝落在她脸上:“爸,最后五个问题。”
“嗯。”我替她掖了掖被角,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。
“第一个,你有没有跟别的将领提起过,那颗子弹离我心脏只有半寸,语气里全是庆幸?”
跟张将军喝酒时说了,说着说着就红了眼。我说“就半寸,再偏一点,我就没闺女了”,他拍着我的背说“老天保佑”。那庆幸里裹着后怕,像含着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