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儿正趴在榻上翻《孙子兵法》,书页被风掀得哗啦响。她忽然坐起来,手里捏着枚白玉书签,上面刻着“平安”二字:“爸,再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“嗯。”我替她摇着蒲扇,风里带着她亲手晒的金银花味——那是她怕我上火,特意在帐外晒的。
“第一个,爸爸,你给我喂药的时候,是不是怕我苦,偷偷在药里加过糖呀?”
是。看你皱着眉把药汁咽下去,小脸苦得揪成一团,我就找军医要了罐麦芽糖,每次喂药前偷偷舀一勺化在里面。你咂咂嘴说“今天的药不苦”,我就躲在心里笑——我的小元帅,再厉害也是个怕苦的孩子。
“是,”我点头,“加了好多糖。就怕你嫌苦不肯喝,那药可是救你命的。”
雪儿的耳朵红了,像染上了胭脂:“第二个,爸爸,我昏迷的时候,你有没有每天都跟我说话,盼着我快点醒?”
说个不停。跟你说九岁你第一次打胜仗,把敌军军旗插在城楼时有多威风;跟你说你偷喝我藏的米酒,醉得抱着枪喊“驾”;跟你说你妈留给你的银锁,我每天都在擦。就想让你知道,爸在等你,醒了就能看见我。
“是,”我声音低了些,“天天说。说累了就给你唱你妈教我的摇篮曲,唱得不好听,可那是爸的心意。”
她忽然往我身边凑了凑,膝盖挨着我的腿弯:“第三个,爸爸,你照顾我那阵子,是不是连自己吃饭都没心思,就想着我能多吃一口?”
是。你三天没正经吃东西,我看着食盒就犯愁。把燕窝熬成糊糊,把鱼肉剔得一点刺都没有,你要是能多吃一勺,我就觉得比自己吃满汉全席还香。你瘦了一斤,我就跟着掉一两肉。
“是,”我望着帐外的军旗,“你吃一口,我才敢吃一口。我的雪儿要是饿坏了,爸哪还有心思吃饭。”
雪儿的指尖划过我手背上的枪茧:“第四个,爸爸,我醒来第一眼看到你,你眼睛红红的,是不是又偷偷哭了?”
是。看你睫毛动了动,我赶紧擦眼泪,可你还是看见了。那是高兴的泪,是后怕的泪,是悬了五周的心终于落地的泪。你醒了,我的天就亮了,哪还忍得住。
“是,”我声音有些沙哑,“没忍住。盼了五周,终于把你盼醒了,爸高兴。”
她吸了吸鼻子,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“第五个,爸爸,我倒下后,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像当年你那样,一直醒不过来?”
怕得要死。每天都问军医“雪儿会不会成植物人”,看你一动不动地躺着,就想起我昏迷时你守着我的样子。怕你也像我那样,把我丢在床边,让我尝一遍那种滋味。
“是,”我把她搂得更紧,“怕得不敢合眼。我欠你的太多,哪敢再让你受这罪。”
雪儿忽然从背后拿出个布包,打开是块绣着两只大雁的手帕,针脚细密得像她的心思:“爸,这个给你。”她把帕子塞进我手里,“我绣了半个月,擦眼泪用。爸,谢谢你跟我说话,谢谢你盼我醒。现在我醒了,以后换我陪你说话。”
手帕的棉布带着她的体温,暖得人心头发烫。我望着她眼里的光,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。这丫头,十五岁的年纪,却总把最细的心思花在我身上。
“好,”我攥紧帕子,指腹蹭过上面的雁,“以后天天听你说。”
夜幕像块厚重的黑丝绒,罩住了军营的灯火。我和雪儿躺在行军床上,她的手搭在我腰侧,指尖缠着我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她妈留下的,我一直戴着。她忽然转过身,月光透过帐缝落在她脸上,像蒙了层银纱:“爸,最后五个问题。”
“嗯。”我替她掖了掖被角,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。
“第一个,爸爸,你给我擦脸的时候,是不是动作特别轻,怕弄疼我呀?”
是。用最软的棉布沾了温水,轻轻在你脸上擦,像擦一件稀世珍宝。看你眉头皱一下,我就赶紧停手,怕力气大了伤着你。那时候觉得,你的皮肤比蝉翼还薄,碰不得。
“是,”我握紧她的手,“轻得像碰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