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 雪儿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布偶,是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形象,怀里抱着个小婴儿:“爸,这个给你。”她把布偶放在我手里,“我想象着妈妈怀我的样子缝的。爸,那段时光,妈妈一定很幸福吧?”
布偶的棉布带着阳光的味道,像晓眉当年晒过的被褥。我望着雪儿眼里的期待,眼泪没忍住,掉在布偶的小手上。这丫头,总能把最柔软的念想,变成能触摸的温暖。
“幸福,”我把她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发顶,“她总说,有你在肚子里,连伤口都不疼了。”
午后的阳光晒得军港暖洋洋的,雪儿正趴在弹药箱上翻晓眉的药草图谱,书页上标着各种草药的习性。她忽然坐起来,手里捏着片晒干的薄荷:“爸,再问你几个问题,关于你们私下里的样子。”
“嗯。”我给她倒了杯薄荷茶,杯壁上的水珠像晓眉当年额角的汗珠。
“第一个,你们私下聊天的时候,妈妈会不会不像在军营里那么严肃,会跟你说一些俏皮话吗?”
会。她说我穿海军制服像“刚出窑的瓷娃娃,板正得可笑”;说我指挥作战时吼的样子“比她家养的藏獒还凶”;有次我学她江湖人的口气说“在下青木弘一,请教姑娘芳名”,她笑得直不起腰,说“提督大人还是别扮大侠了,会笑掉伤员的针管”。私下里的她,比春风还活泼。
“会,”我点头,“俏皮得像个小丫头。那些话,比军歌还好听。”
雪儿的耳朵红了:“第二个,你康复后,有没有以‘感谢救命之恩’为借口,约妈妈出去走走?”
约了。我说“乔军医救了我一命,总得让我请你看场海吧”。她嘴上说“军人不该搞这些虚礼”,却换了件新洗的白大褂。我们沿着防波堤走了一下午,我说“以后天天请你看海”,她假装看海鸥,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那声“嗯”,比任何承诺都让我心动。
“有,”我声音低了些,“找了个最笨的借口,却庆幸自己找了。”
她往我身边凑了凑,膝盖顶着我的军靴:“第三个,妈妈作为江湖侠女,会不会带你去一些军营外的、比较特别的地方散心?”
带我去过后山的山洞,洞里藏着她从江湖带来的酒,说是“珍藏的女儿红”。我们坐在篝火旁喝酒,她给我讲华山的云雾、漓江的渔火,我给她讲战舰的航灯、深海的磷光。她说“这里比江湖客栈安全”,其实我知道,有她在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。
“会,”我望着远处的山峦,“那山洞里的火光,比任何灯塔都亮。”
雪儿的指尖划过薄荷叶片:“第四个,你们私下接触时,有没有聊过一些在公开场合绝对不会聊的、比较私密的话题?”
聊过她小时候怕黑,说有次走夜路被狼追,爬到树上才躲过;聊过我第一次上战场,手抖得连枪都握不住,被老兵笑“绣花枕头”。她说“原来你也会怕”,我说“原来你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”。那些藏在铠甲下的软肋,只有在彼此面前,才敢露出来。
“有,”我声音有些沙哑,“聊的都是心底的疤,却越聊越亲。”
她吸了吸鼻子,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“第五个,第一次单独吃饭的时候,是你做的饭还是妈妈做的?谁的手艺更好?”
她做的。在山洞里,用行军锅煮了野菜粥,还烤了条鱼。鱼烤焦了,粥有点咸,可我吃得干干净净。她说“江湖人做饭就这样”,我说明明很好吃。后来我学着给她做红烧肉,油溅了一身,她笑得前仰后合,却把肉都吃了,说“比炊事班的强”。其实我们都知道,好吃的不是饭,是一起吃的人。
“她做的,”我把她搂得更紧,“她的手艺,在我心里是第一。”
雪儿忽然从背后拿出个陶碗,里面盛着野菜粥,还放着条烤得有些焦的鱼:“爸,尝尝。”她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我嘴边,“我照着妈妈说的法子做的。爸,是不是这个味道?”
粥的咸香混着烤鱼的焦味,像极了当年山洞里的味道。我望着她被烟火熏黑的指尖,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