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”我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跟我女儿一样,让人稀罕。”
夜幕像块深蓝色的丝绒,罩住了骑兵营的灯火。我和雪儿躺在马厩旁的草垛上,远处传来马的响鼻声,像晓眉当年哼的摇篮曲。她忽然转过身,月光落在她脸上,像蒙了层银霜:“爸,最后五个问题,关于你没说出口的心思。”
“嗯。”我替她掖了掖薄毯,毯角绣着匹小马,是你五岁时画的。
“第一个,我偷偷骑马练了那么久,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吗?有没有过怀疑?”
发现过几次,看你裤脚沾着马毛,鞋子上带着草料,却总说“跟小伙伴在草地玩”。有次看到“踏雪”的鞍具被动过,心里猜“是不是这丫头”,却没敢问,怕你吓得再也不敢碰马。后来你说“爸,我怕你不让我骑”,我才知道——有些偷偷的喜欢,需要假装看不见的温柔。
“发现过,”我握紧她的手,“故意没说,是想让你偷偷乐一会儿,也怕捅破了,你就不跟我交心了。”
雪儿往我怀里缩了缩:“第二个,当时狂马把你掀下来,你自己有没有受伤?是不是先担心我而不是自己?”
胳膊擦破了皮,膝盖也磕青了,可看到你骑着“踏雪”追过来,哪还顾得上疼。满脑子都是“别摔着我女儿”“快停下”,连爬起来都觉得费劲儿,却还是吼着让你别靠近——原来在父母眼里,自己的疼从来都排在孩子后面。
“伤了点,”我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可看到你,疼就忘了,只剩下怕。”
她忽然轻笑出声:“第三个,我牵着两匹马回来时,你看着我的眼神,是不是又爱又气呀?”
是又爱又气,气你不听话偷偷骑马,气你拿自己安危当儿戏;可更爱你眼里的倔强,爱你牵着马时那小大人的模样。后来你低着头说“爸,我错了”,我摸着你的头想——这丫头,怎么就这么让人疼呢。
“是,”我捏了捏她的脸颊,“气是真的,爱更是真的,爱得想把气都咽下去。”
雪儿的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小马:“第四个,你没责备我,反而宠我,是不是觉得我小小年纪就敢追狂马,特别了不起?”
觉得你了不起,更觉得你让人心疼。那么小的孩子,为了骑好马摔了多少次,却从没跟我哭过;看到我有危险,想都没想就冲上来,那股子勇气连大人都比不上。后来把你架在脖子上逛军营,就是想让所有人看看——这是我女儿,又勇又乖。
“是,”我语气坚定,“了不起得让我想把全世界都给你,就为了奖励你的勇敢。”
她沉默了很久,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“第五个,你教我马术的时候,会不会因为我是女孩子,就对我手下留情、降低要求?”
从来没有,反而更严。看你摔在沙地上,咬着牙爬起来说“再来”,就想起你妈妈当年说“江湖路不分男女,要练就得练真本事”。教你“飞跃障碍”时,故意把横杆升高半尺,看你眼睛一亮冲过去,心里比谁都清楚——我的女儿,不需要特殊对待,她本身就足够强。
“不会,”我把她搂得更紧,“因为你是我的女儿,是要成为元帅的人,爸不能耽误你。”
雪儿忽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,把脸埋在我颈窝,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:“爸……我那时候不懂事,让你担了那么多心……以后我会更厉害,让你提起我时,比谁都骄傲……”
我拍着她的背,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衣服。这丫头,在战场上是说一不二的元帅,在我怀里却只是个会认错的孩子——就像晓眉,再飒的侠女,也有柔软的时候。
“好,”我轻声说,“爸等着,等我的雪儿成为所有人的骄傲,就像你妈妈当年盼的那样。”
她哭了好一会儿,最后在我怀里睡着了,呼吸均匀得像马群的鼻息。我抱着她,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,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顶——十五年了,晓眉离开我们十五年,可那些藏在马背上的天赋与牵挂,仿佛还留在这骑兵营的风里,留在雪儿的眉眼间。
月光洒在草地上,像铺了层碎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