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徐茂公的嘴角,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,“他说,他打了半辈子仗,从没见过这么憋屈的围城法。手下的兄弟们天天晚上不睡觉,跑去城下敲盆敲碗,跟乡下办丧事一样,快把瓦岗军的脸都丢尽了。”
杨-辰笑了笑:“那军师是如何回复他的?”
“我告诉他,这个法子,能让咱们少死一万兄弟。”徐茂公放下铜镜,目光终于落在了杨辰身上,“他还说,想见见你这个‘办丧事’的参军,跟你亲近亲近。”
“亲近”两个字,被他咬得格外重。
杨辰知道,这是徐茂公在点他。程咬金看似粗鲁,实则粗中有细,他已经嗅到了这计策背后的不寻常。而徐茂公,则是在借程咬金的话,再次审视杨辰。
“能得程将军青睐,是草民的荣幸。”杨辰不卑不亢地回答,“只是,脸面是小,胜负是大。若能用瓦岗的脸面,换王世充的性命,这笔买卖,划算。”
徐茂公不置可否,他换了个话题:“王伯当昨日派人送来密信,他麾下的神射手已经分批潜入首阳山周边,控制了所有能俯瞰洛阳城的高地。只要我们一声令下,洛阳城头上的将官,至少能被他射杀三成。”
“时机未到。”杨辰摇头,“现在动手,只会激起守军同仇敌忾之心。要等到他们最疲惫,最绝望,精神最脆弱的时候,再用雷霆一击,从肉体和心理上,彻底摧垮他们。”
他伸出手指,在茶水里蘸了一下,然后在案几上画了一条线。
“人的精神,就像这根弦。”他轻轻拨动那条水线,“第一次骚扰,他们紧张。第二次,他们愤怒。第十次,他们麻木。等到第二十次,当他们觉得一切都和之前一样,只是虚张声势的时候……”
杨辰的手指,在水线中间,重重一点。
“我们就真的杀进去。”
水线,从中断开。
徐茂公看着那条断开的水线,久久不语。帐内的油灯发出轻微的“噼啪”声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,拉得长长的。
这个年轻人,算计的不仅是兵法,更是人心。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,耐心地消磨着猎物的体力与意志,等待着它露出最脆弱的咽喉。
这种计谋,不可谓不毒辣。
“你就不怕玩火自焚?”徐茂公忽然问,“王世充不是蠢货,他迟早会看穿你的计策。到那时,他若将计就计,设下埋伏,你派出去的那些敲盆敲碗的兵,可就回不来了。”
“他会的。”杨辰的回答,出乎徐茂公的意料,“草民断定,最迟明晚,王世充就会有所动作。”
“哦?”徐茂公来了兴趣。
“因为人的忍耐,是有极限的。”杨辰解释道,“五天,足以让一个普通士兵从警惕到崩溃。也足以让一个多疑的主帅,做出过激的反应。他有两种选择,要么,彻底放弃夜间防御,让士兵休息,但这等于将城防拱手让人;要么,就是主动出击,打掉我们的骚扰部队。”
他看着徐茂公:“以王世充狡诈多疑的性格,他一定会选择后者。他会派出一支精锐,在夜色的掩护下,悄悄出城,猎杀我们的队伍。”
“你既然算到了,想必也做好了应对。”徐茂公的语气里,已经听不出是考较还是赞许了。
“草民已经建议秦琼将军,将他麾下的两千精骑,化整为零,分成二十支小队,在城外游弋。他们才是真正的猎人。”杨辰的眼中,闪过一丝冷冽的光,“王世充的兵出来一个,我们就吃掉一个。出来一队,我们就吃掉一队。洛阳城,将变成一个只进不出的血肉磨盘。”
“好一个血肉磨盘。”徐茂公缓缓点头,他端起茶杯,饮了一口,已经凉透的茶水滑入喉中,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意。
他看着眼前的杨辰,忽然觉得,自己之前对他的所有评估,可能都低了。此人,不仅有谋略,更有胆魄。他的计策,环环相扣,狠辣异常,几乎不给对手留任何喘息的余地。
这样的人,用好了,是瓦岗的利刃。可若是用不好……
徐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