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递来的手帕,看着他眼底那片深邃的、带着歉疚和疼惜的海洋,小溪构筑了好几天的心理防线,在这一刻,彻底土崩瓦解。
她接过手帕,紧紧攥在手心,指节泛白。压抑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,从喉咙里溢出来,变成了细碎而委屈的呜咽。她低下头,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。
顾言琛没有阻止她,也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,耐心地等待着。仿佛无论她哭多久,他都会一直等下去。
窗外的天色愈发暗沉,终于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上,瞬间连成一片雨幕,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阅览室里灯光亮起,在雨声的背景下,更显得室内一片静谧,只有她低低的啜泣声,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小溪的哭声渐渐平息,只剩下肩膀还在微微抽动。她用那块已经湿透的手帕,胡乱地擦了擦脸,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,像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兔子。
她终于鼓起勇气,抬起湿漉漉的眼睫,看向他。他的目光依旧沉静,带着鼓励,仿佛在说:没关系,我在这里,你想说什么都可以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她一开口,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我不该……不该冲你发脾气,不该说那些……伤人的话……”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顾言琛轻轻摇头,打断她的自责,“是我太迟钝,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压力。”他顿了顿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更加专注地凝视着她,“小溪,告诉我,好吗?这些天,你到底在为什么不安?为什么……要这么拼命地逼自己?”
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诱,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。在他如此坦诚和包容的目光下,所有那些被她深藏、被她试图用忙碌和倔强掩盖的不安和恐惧,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她低下头,看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,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雨声淹没。
“我……我怕……”两个字出口,后面的话语就仿佛有了生命,自己流淌出来,“我怕我跟不上你……顾言琛,你的世界好大,好快。你的朋友是周昀那样的人,你们讨论的是我完全听不懂的投行、并购、宏观经济……你们好像生来就知道路该怎么走,知道未来在哪里……”
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,声音带着颤抖:“而我呢?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,我什么都不知道,什么都不懂。我拼命学习,参加活动,就是希望……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一点,更优秀一点,希望有一天,别人提起我们的时候,不会觉得我……我配不上你……”
最后那几个字,她说得极其艰难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这是她心底最深的刺,最隐秘的伤口,此刻,她毫无保留地,将它袒露在了他面前。
说完这些,她仿佛虚脱了一般,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,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,等待着他的审判。
顾言琛沉默了。他看着她,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恍然,随即,是铺天盖地的心疼。他从未想过,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常,她近乎自虐的努力,源头竟然是这个。他竟然让她产生了如此深重的不安和自卑。
他深吸一口气,绕过桌子,走到她身边。他没有坐下,而是蹲了下来,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行。这个姿态,带着一种完全的放下和珍视。
他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,将她那双冰冷而微颤的手,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。
“小溪,看着我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小溪被迫抬起泪眼,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。那里面,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丝轻视或怜悯,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郑重。
“你听好了,”他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,“在我眼里,你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,也从来不需要去‘配得上’谁。你就是你,是那个在咖啡馆里冒失却真诚的林小溪,是那个在图书馆认真到可爱的林小溪,是那个会为我准备独一无二生日礼物的林小溪,是那个在晓晴生病时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林小溪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