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到齐后,他面沉如水,展开一卷文书,朗声宣读:“《江陵实录》!丙子年冬,白鹭教作乱,流民涌入江陵,蒯公异度,下令闭城,以火油焚之,三百无辜,尽为焦土……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锤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话音刚落,他便将一叠供状和几本账册重重拍在案上:“此乃纵火主犯张南的画押口供,以及州府武库火油的支用账册!人证物证俱在!蒯越身为荆州表率,闭城拒纳无辜之民,纵属下放火焚烧,此非护境安民,乃是丧心病狂的乱政之举!”
堂下一片哗然。
众士绅面面相觑,一个与蒯家交好的老者颤巍巍地站出来,想要辩解:“钦差大人,蒯公此举,也是为保江陵一城安宁,情非得已……”
“住口!”一声断喝如平地惊雷,说话的正是随侍在侧的马良。
他面带寒霜,环视众人,厉声质问:“情非得已?在座诸位,谁家庄园里没有几个流民做佃户、做仆役?我只问一句,若今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,是你家的儿子,是你家的兄弟,你还会站在这里替他粉饰太平,说一句‘情非得已’吗?!”
这一问,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所有人的脸上。
那些原本还想附和的士绅们,瞬间哑火了。
他们可以对三百条陌生人的性命无动于衷,但马良的话却让他们无法回避地想到了自己。
是啊,如果死的是自己人呢?
就在堂内气氛凝滞到极点时,伊籍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议事堂外,与相熟的几位士人“闲聊”起来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堂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:“听说了吗?刘豫州打算在江陵设立‘流民登记簿’,凡是开门接纳流民耕种的庄园,未来三年,一律免税。若是查到哪家闭门不纳,甚至虐待流民的,呵呵,田赋加倍!”
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千层浪。
免税三年!
田赋翻倍!
前一刻还觉得那些流民是累赘的士绅们,脑子瞬间转了过来。
利益的得失远比道德的谴责来得更加直接有效。
消息如风一般传遍全城。
当天下午,城外那些原本紧闭的庄园大门纷纷敞开,甚至有几家豪强,连夜派管家亲自赶到流民营,点头哈腰地“请”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为草芥的降卒和难民入户为奴。
法正站在城楼上,看着这一幕,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笑:“他们不怕死人,他们只怕丢田。”
蒯府之内,气氛死寂。
当议事堂和城外的消息接连传来时,蒯越正端着一碗汤药,闻言手一抖,药碗摔得粉碎。
他喉头一甜,哇的一声,接连呕出三口鲜血,将胸前的衣襟染得触目惊心。
“主公!”亲信惊惶地扶住他,“事已至此,刘备分明是要赶尽杀绝!我们不如暂避锋芒,南下零陵,再图后计!”
蒯越颤抖着摆了摆手,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疯狂的执拗:“走?我若走了,这荆州,便真真正正成了刘备的了。我蒯家数代经营,岂能毁于我手!”他一把推开亲信,双目赤红,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。
当夜,他密召蔡瑁入府。
蔡瑁一进门,就看到蒯越形容枯槁,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。
“德珪,”蒯越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你立刻上表自劾,辞去江陵都尉之职,就说……纵火一事,是你自作主张。”
蔡瑁如遭雷击,惊怒交加地吼道:“为何是我?!当日闭城纵火,我乃是奉了你的将令行事!”
蒯越抬起头,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,他盯着蔡瑁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因为只有这样,才能平息众怒,才能保全大家。现在,是你,背了全责。”
黎明时分,冬日的晨雾尚未散尽,江陵南门那厚重的门轴发出“嘎吱”的巨响,缓缓开启。
全城的百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