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
那声音驳杂不堪,有乌桓人的胡语,也有汉人的方言,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相通的。
“爹,我们的粮草被烧光了,后面就是曹操的虎豹骑……”一个年轻的乌桓士兵在梦中呓语,充满了恐惧。
“娘,我们不想当贼,可是汉官说我们是贼,不让我们进城……”一个稚嫩的童声,带着哭腔,是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汉民孩童。
“阿兄,我不想打仗了,我的刀都卷刃了,我想回家……”一名老兵在风中无力的叹息。
“水……给我一口水……孩子要渴死了……”
“救救我……”
无数或强或弱,或老或幼的哭喊、祈求、悲鸣混杂在一起,仿佛将整个北境所有生灵的苦难都浓缩在了这间小小的议事堂内。
那不是敌人的咆哮,而是生命的哀嚎。
关羽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不解。
张飞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,粗犷的脸上满是茫然。
他们对视一眼,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动摇。
最终,两位万人敌的猛将,竟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,沉默不语。
就在这时,一直静立在角落的法正向前一步,拱手进言。
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,如同一把利刃,精准地剖析着眼前的死局:“主公,如今我们正处在两难之境。若战,即便大胜,我们杀的也不是侵略者,而是被强敌逼迫的难民,传扬出去,主公将背上‘屠戮难民’的恶名,于仁德有损。若败,北门洞开,幽州危矣。若抚,则需冒天下之大不韪,背上‘通敌卖国’的骂名,同样会动摇民心根基。”
他顿了顿,民心可用,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的民心。
正以为,可在白鹿口设立‘归乡坊’。”
“归乡坊?”刘忙问道。
“对。”法正继续道,“此坊不设兵甲,只供食赠衣,救死扶伤。让所有北来的难民,不论胡汉,皆可在此获得生机。同时,在坊前立一座‘汉胡同葬碑’,碑上不书我等功绩,只刻百年前,我大汉公孙将军北征,屠戮乌桓部落的旧案。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,我们不洗刷仇恨,我们记得仇恨——但,我们选择不再延续仇恨。”
法正的话掷地有声,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上。
刘忙深吸一口气,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。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,沉声道:“孝直之策,正合我意。就从那一锅粥开始。我要让每一个走进归乡坊的乌桓士卒,都能吃到和我们汉人一样的小米粥。我要让他们知道,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,而是‘回家’的第一口饭。”
归乡坊开建之日,刘忙的决定震惊了所有人。
他亲赴边境白鹿口,身边仅带百名未持寸铁的影耳营士卒。
消息传回后方,关羽和张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当即密令大将陈到,率领三千白毦精兵,潜伏于白鹿口两侧的山脊密林之中,一旦有变,立刻冲杀救援。
赵云更是亲自请命,愿为断后铁阵,驻扎在刘忙身后十里之处,确保万无一失。
然而,刘忙的命令却通过信使冷酷地传来:“一兵不许出营,一箭不许上弦。今日我刘忙若死,也得死在一碗粥前。”
白鹿口,昔日的边境隘口,此刻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。
刘忙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,亲自指挥。
三百口硕大无朋的行军铁锅一字排开,
炊烟袅袅升起,混杂着小米粥独有的香气,乘着北风,飘向了远方那片死寂的荒原。
他又令阿水组织随行的妇孺,就在坊外开阔地上支起织机,纺纱织布,为即将到来的难民准备御寒的冬衣。
小鼎则带着一群半大的童子军,用石灰水在巨大的木板上,以笨拙却清晰的笔迹,写下一行行胡语告示。
那告示的内容简单到极致——“饿了,进来吃饭。” 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