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几枚不知从哪里抠出来的铜钱。
那是他们的一切。
刘忙的胸口剧烈起伏着,他看着那一张张虔诚又麻木的脸,看着他们眼中那种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虚无神只的光芒,一股难以言状的悲凉与愤怒轰然爆发。
他一把夺过老妇人手中的那碗粟米粥,手臂猛地一扬,狠狠摔在院中的泥地上。
陶碗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,所有人都被镇住了。
温热的粥混着泥水,在地上漫开。
“我不是神!”刘忙的声音嘶哑而巨大,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,“我不会显灵!我也不是什么活天子!我是一个人!一个会饿、会痛、会累、会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活人!”
他指着地上的碎碗和米粥,对着惊恐的人群怒吼:“你们把最后的粮食给我,你们的孩子吃什么?靠我保佑你们吗?我拿什么保佑你们?用你们的香火吗?”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屋角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,一步步走过去,蹲下身,声音里满是疲惫:“小碑,把瓶子给我。”
小碑死死抱着瓶子,摇着头,泪水混着鼻涕流下来。
刘忙没有强夺,只是看着他的眼睛,轻声说:“你告诉他们,我听见了。我听见孩子们说饿了。”
小碑抬起头,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茫然和委屈,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,说出了一句让刘忙心头剧震的话。
“可他们……他们只敢跟你说话。”
只敢,跟你说话。
不是不敢跟官吏说,不是不敢跟乡长说,而是千百年来,他们已经习惯了对高高在上的权力保持沉默与畏惧。
他们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神,一个被神化的人,也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官府。
因为神不会惩罚他们的冒犯,而官府会。
刘忙的心像被重锤击中,他明白了。这不是迷信,这是绝望。
三日后,汉中城中心最开阔的广场上,一座崭新的石碑被竖立起来。
石碑打磨得光滑平整,上面用最清晰的隶书,刻着一篇名为《去神令》的告示。
阿土,那个曾经的流民少年,如今已是刘忙亲卫营里一个识文断字的小旗官。
他奉命爬上高高的碑座,对着
“王非天降,亦非神授!所行之事,皆因民愿;所得之名,皆由民呼!自今日起,汉中境内,废‘天命祭’,设‘仁政日’,凡有功于民者,此日当赏!废‘信火童’,立‘民声廊’——凡有冤屈、凡有善举、凡有良策,皆可书于木牌,悬于廊下,官吏三日之内必有回复,若有延误,民众可持牌至郡府鸣鼓!”
阿土的声音清朗有力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数千百姓的耳中。
念完之后,广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人们你看我,我看你,脸上是茫然,是困惑,是难以置信。
他们习惯了跪拜,习惯了祈求,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,你们不用跪了,你们可以直接说,可以直接问,甚至可以直接……告状?
这颠覆了他们四百年来的认知。
回到府中,糜竺忧心忡忡地找到了刘忙。
“主公,您此举……太过惊世骇俗。毁庙去神,等同于自断天命。万一民心因此离散,该如何是好?”
刘忙正在看一份新绘制的汉中水利图,闻言只是冷笑一声:“子仲,你觉得,靠烧香拜佛维系的民心,能比得上一碗实实在在的热粥吗?我若真想当神,今天就该在村子里凭空变出粮食来,而不是摔了那碗粥。”
他放下图纸,走到窗边,看着广场上对着石碑指指点点的人群,眼神锐利如刀。
“我要的不是一群只会磕头的绵羊,我要的是能站直了说话的人。从今往后,谁行善举,官府为他记德勋,全境传扬;谁有冤屈,官府给他回音,三日必复;谁家饿了,官府立刻开粥棚,让他吃饱。我要他们信的,是这个能让他们活下去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