认识这个倒影。
欧阳老师站在她身后,脸上带着慈和而欣慰的笑容,正仔细地帮艾雪整理着婚纱背后一排精致的珍珠纽扣。“真好看,”欧阳老师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吟诵一首诗,“我们艾雪,长大了,真真正正地长大了。”
艾雪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镜中自己发髻边那朵古朴的藤编永生花环上。阳光穿透窗棂,恰好有几缕落在花环上,那些饱经时光浸润的藤条,竟隐隐流转出一种内敛而坚韧的微光。这微光像一把无形的钥匙,瞬间开启了记忆深处最沉重的闸门。
眼前精致的镜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,碎裂!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燃烧的箭矢,如毒蛇般撕裂沉闷的夜空。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礼炮,是沉重的攻城锤一次次撞击着北平古老的城门,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毁灭的意志,脚下的城砖都在痛苦地呻吟、颤抖。浓烟滚滚,带着呛人的焦糊味和血腥气,模糊了视线。耳边不再是欧阳老师温柔的絮语,而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、金属碰撞的刺耳刮擦声、伤者濒死的惨嚎……汇成一片绝望的狂潮。
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将她扑倒在地!沉重的铠甲带着血腥和尘土的气息压下来,冰冷坚硬。“躲好!”嘶哑的吼声在她耳边炸开,是朱棣!下一秒,一支闪着幽绿寒光的弩箭“夺”的一声,狠狠钉入他们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梁柱,箭尾兀自剧烈震颤,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。
“王妃!城……城西角楼快顶不住了!”一个浑身浴血、头盔都歪斜了的将领踉跄着扑到近前,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变调,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,“李景隆那狗贼的火炮……太猛了!弟兄们……弟兄们快拼光了!”
徐妙云——艾雪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那个瞬间彻底燃烧起来,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铁锈味的决绝从骨髓深处炸开,瞬间驱散了所有软弱。她猛地推开身上护着她的朱棣,力道大得惊人。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被尖锐碎石划破、正渗出鲜血的手臂。她一把抄起地上沾满血污的长剑,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。她一步踏上旁边摇摇欲坠的箭垛,脚下是深渊般的城墙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。凛冽的寒风瞬间扯乱了她的鬓发,卷起战袍下摆,猎猎作响。
“顶不住?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火的寒冰,清晰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战场喧嚣,刺入每一个守城士兵的耳膜和心脏。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沾满血污、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,最终定格在那名报信的将领身上。“看看你们身后!”她手中的剑猛地指向身后那片在烽烟中依旧顽强亮着灯火的北平城,“你们的父母妻儿,就在那里!城破了,他们是什么下场?!”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,敲在所有人的心上,“我徐妙云今日在此,与北平共存亡!我若退一步,尔等尽可斩我头!我若前进一步,”她手中的长剑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,直指城下如蚁群般的敌军,“尔等随我,杀尽贼寇!”
那一声“杀尽贼寇”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,如同凤凰的泣血长鸣,撕裂了笼罩在城头的绝望阴云。短暂的死寂后,濒死的守军眼中猛地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,一股绝望中迸发的、同归于尽的疯狂血气被彻底点燃!“杀——!” “跟王妃拼了!” “杀光他们!” 狂野的咆哮汇成一股决死的洪流,竟硬生生将攻上城头的一小股敌军又压了回去!
就在这震天的喊杀声中,徐妙云猛地回头。视线穿过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人群,精准地捕捉到了朱棣的目光。他正被亲卫死死拉住,铠甲上满是血污,脸上交织着暴怒、焦灼,还有一丝……难以置信的震撼。她的目光与他狠狠撞在一起,没有言语。那双曾盛满江南烟雨的眸子,此刻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和冰冷如铁的决绝。那眼神在说:走!活下去!为了燕藩,为了……我们的孩子!然后,她决然地转回头,纤细却挺直如标枪的身影,再次毫不犹豫地迎向了最汹涌的敌潮!
“艾雪?艾雪?” 欧阳老师带着关切的声音,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,带着微微的晃动感。
艾雪猛地一个激灵,像是溺水的人骤然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