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爬过了望楼的檐角,霜气裹着咸风掠过甲板,把海天之间的雾霭扯成碎絮。
风带着潮意顺着缆索往下,钻进廊道,在木纹深处绕了一圈,又携着船板的微凉漫开。
楼船顶着潮势前行,风轮逆风转得沉稳,低鸣混着沉缓潮声,像人屏着气息缓步踏路,连浪涛拍击船舷的声响,都压得极低。
廊道里静得能听见呼吸。船工低头擦地,麻布蹭过木板,细响在空气里一寸寸散开,又被风卷着,贴在墙角消弭。
潮腥味从船板缝隙里渗进来,与草药的苦香缠在一处,凝成股沉郁的气息,顺着隔墙往药室深处漫。
日光从狭窄的窗格斜斜透进来,映在药盏边缘,光影柔而冷,把案上的药粉照得纤毫毕现。
虞春花伏着身,木杵在药臼中极轻地转动,几乎听不见声,只在木与石的缝里微微颤。
忽而,她停下手,声息骤然断在半途,背脊微弓,指节还沾着些药粉。
耳廓微动,听着隔间里那断续的呼吸声,浅时像游丝,重时带着滞涩,在药香与潮气的缝隙间一寸寸散开。
隔间帘布厚重,把日光挡得严严实实,空气里只剩苦得发涩的药气在回旋。
内里,岳阑珊睡得不安,喉间偶尔滚出一声冷硬的闷哼,牙关随之发出极轻的咯吱声,像冰棱擦过石头。
她的呼吸忽浅忽深,每一次闷哼响起,门侧的岳清澄指尖便会微微蜷起,目光死死盯在榻的方向,连眼睫都不敢眨。
青菀靠在门边,发鬓散着,睡意缠在眉梢。困意一阵阵往上涌,她的身子轻轻一歪,额头几乎磕到门板,被岳清澄飞快伸手挡住。
她苦笑一声,声音压得像耳语:“银针未起,阑珊姐姐不会醒的。”
案桌前虞春花停了停手,抬头望向她俩,叹了一口气:“郡主,早些去歇着吧。阑珊郡主脉象还算稳,暂不会有事。”
岳清澄仍立在门侧,袖下的手早已湿透,冷汗顺着掌纹往下淌,气息死死压在胸口,连呼吸都不敢重。
她的目光没离开榻上半寸,像要透过厚重帘布,看清里面的动静。青菀挪了挪身,手指抠在门沿上。
风自船侧舷窗钻入,带着潮意穿过药室,轻掀门帘,扫过她的手背,凉得她打了个颤。
她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光线,打了个哈欠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光都透白了。”
廊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黎诺躬身立在门侧,声音压得平稳:“婆婆,金家姐妹的伤口已处理过,敷了清凉膏,不碍事。”
虞春花微微抬头,肩线仍垂着,像是整夜都未曾直起。她伸手取起案上的药瓶,指尖触到时轻轻一顿 —— 瓶口尚存余温:“等她们睡好,你把这药送过去。另外,让人熬些小米粥,蒸块软嫩的鱼肉,一并送去,补补元气。”
黎诺应声,退身行礼。风从廊尾掠来,带起帘角,海腥味夹着药气弥漫开来,扑在岳清澄脸上。
她抬眼,那门微开着,凉意自缝隙渗入,顺着衣袖一路侵到指尖,冷得一寸寸收紧,连带着心口都发紧。
“奶奶。” 青菀轻声开口,“三位爷爷的情况还要再看吗?你一夜未睡了,不先歇会么?”
“得看。” 虞春花应了一声,嗓音带着疲倦的沙哑:“这些调好就过去。那玉碎得刚烈,他们不知怎样了,等忙完这边我再歇。”
她把桌上药匆匆包好放入药囊中,转身往舱尾走去。
门轴轻响。气息自室内涌出,带着炭火温气与药香的厚重味。
张太岳半倚榻上,脸色淡得发灰,像气血被抽空后留下的影子。
墨沧溟与诸葛玄分坐两侧,神情俱疲,面色枯白,仿佛被热气烘得失了神。
光顺着窗棂斜落,拂过他们的衣襟,在炭盆上映出几点明灭的红。暖意浅浅漫开,呼吸里裹着淡淡的炭火温气。
“对不住了,来迟了。” 虞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