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角的冰棱滴下第一滴融水时，楚明正趴在暖梭槽织机旁，用指尖抠着星砂梭里凝结的冰。少年的袖口沾着驼毛絮，是昨夜给“雪夜火塘”补毛时蹭上的，此刻被融水打湿，贴在手腕上，凉丝丝的。
“用暖炉烤烤，”阿依古丽的声音从染缸边传来，她正用化开的雪水调沙棘染液，小辫上的星砂线挂着水珠，像串刚从冰里捞出来的星，“兰珠姐说冰融的水调染料最匀，织出的红果像带着雪的甜。”
楚明刚把星砂梭凑到暖炉边，就见波斯少年牵着骆驼从晨光里走来，驼峰上的毡包往下淌水，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痕，像条微型的河。“撒马尔罕的商队带了新织的‘融雪锦’，”他解开毡包，里面的锦缎在光里泛着层湿亮，“老织娘说这是用雪融水染的，能显出冰下的草色，像春天藏在布里面。”
阿依古丽抓起融雪锦在手里抖了抖，水珠溅在“归墟续篇”的火塘纹上，红果的光痕突然亮了亮，像被惊醒的小灯笼。“能和沙棘线混在一起吗？”少女的指尖在融雪锦的草色纹上划了划，“给雪地加层新草，像狼崽醒了能有东西吃。”
兰珠提着竹篮从回廊过来时，篮子里的桑皮纸包渗着水。“江南的绣娘寄来的新蚕茧，”她把纸包放在暖炉边，水汽漫出来，带着点桑叶的清，“说用雪融水缫丝，线会更韧，织‘星轨河’时不容易断。”她拿起颗蚕茧往融雪水里一泡，茧壳慢慢变软，露出里面的白丝，像裹了团云。
周明远扛着架新织机从工坊出来，机身上的冰融水顺着木缝往下淌，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。“小石头做的‘双槽缫丝机’，”老周把织机往地上一放，声音震得暖炉上的铜盖叮响，“一边缫蚕茧，一边纺驼毛，织出来的纹像草和雪缠在一起。”他用袖子擦了擦机上的水，袖口的靛蓝印在木头上，像块刚化的冰。
小石头背着书箧从典籍阁跑下来时，书箧上的冰壳化了大半，琉璃珠在湿布带上撞得叮响。“楚大哥，兰珠姐，”他从书箧里掏出本浸了水的册子，封面上的“冰纹织谱”四个字发着潮，“李老先生在归墟烽燧的积水里捞的，里面的织法说冰融时织锦，能把水声织进去，天晴时听，布面会发潮。”他翻开册子，潮湿的纸页上画着守陵人在冰河边织锦，脚下的冰裂了道缝，缝里渗着水，映出织机的影。
楚昭走进织天坊时，手里的青瓷碗盛着半碗融雪水，水面浮着些星砂末。“归墟烽燧的冰棱化的，”他把碗往石桌上一放，星砂在水里慢慢沉，像星星在往下落，“比井水软，缫丝时不会伤线。”他拿起颗江南的蚕茧放进碗里，茧壳在水里轻轻转，像在跳慢舞。
阿依古丽凑过来看，小辫上的水珠滴进碗里，溅起的星砂末粘在蚕茧上，像给云裹了层银。“守陵人也在冰融时织过锦吗？”少女的声音轻得像融水淌过冰面，“像谱子里画的那样。”
“肯定是，”楚昭指着谱子里的冰裂纹，线条与融雪锦的草色纹隐隐相合，“不然织谱不会浸在水里，定是有人特意把它放在冰缝里，等融水带着它往下游漂。”他把碗里的蚕茧捞出来，丝线上沾着的星砂在光里亮，像给云系了串星。
巳时的日头爬高了些，织天坊的冰融水在地上汇成细流，顺着石板的纹路往门外淌。楚明和阿依古丽用双槽缫丝机试织“冰融新草”，蚕丝线织出的冰裂纹里，驼毛线的草芽正往上冒，星砂的光痕让草尖像带着露；兰珠蹲在暖炉边煮蚕茧，桑叶的香混着融雪水的清，漫得满坊都是；周明远在给织机的踏板换驼毛垫，新垫的毛絮在融水里泡过，踩上去软得像踩在春天的草上。
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又来了，手里攥着根发绿的柳枝，枝上还沾着冰碴。“我要织条融水河，”她把柳枝往织机旁一插，冰碴在光里闪，“用蚕丝线织冰，驼毛线织鱼，让狼崽能喝水。”楚昭蹲在她身边，帮她把湿软的蚕丝线穿进梭子，少女的手指被融水浸得发红，他便用掌心捂着她的手焐了焐，两人的影子投在“归墟续篇”上，像片并蒂的新叶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织天坊，织机上的布面泛着水汽，是冰融的潮。楚明织的冰裂纹在布面慢慢化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