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喘息声戛然而止!死一般的寂静瞬间降临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杀意的警惕,如同实质般从门缝中渗透出来。
良久,就在李致贤以为对方不会回应,准备再次开口时,里面传来了那个他已然熟悉的、因伤痛而更加沙哑低沉的声音:
“……进来。”
李致贤推门而入。
屋内空间狭小,只有一张破桌和一铺歪斜的土炕。桌上放着一盏如豆的油灯,灯焰微小而稳定,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。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,坐在炕沿,正动作有些僵硬地试图重新包扎左肩的伤口。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黑色夜行衣,猫鹰面具也未曾取下,只是卸下了一只袖子,露出精壮却此刻布满了新旧伤痕、尤其是左肩那道狰狞伤口的手臂。地上,散落着沾满血迹的旧布条,和那个李致贤无比熟悉的、来自御药房的瓷瓶。
果然是茂儿爷。他果然躲在这里,而且正在自行处理伤口,显然那个纯黑面具客并未留下帮忙。
听到门响,茂儿爷猛地回过头,猫鹰面具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箭矢,瞬间锁定了李致贤,充满了极度的警惕与审视,甚至还有一丝被窥破行藏的恼怒。他的右手,已然握住了放在炕沿的短刃。
“是你。”他的声音冷硬如铁,“李大人真是好手段,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。是来缉拿归案,还是……来看赵某死了没有?”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敌意与嘲讽。
李致贤站在门口,并未再靠近,以免刺激到对方。他无视了那话语中的锋芒,目光落在对方肩头那虽然上了药,但包扎得歪歪扭扭、依旧有血丝渗出的伤口上,心中微微一叹。
“阁下误会了。”李致贤平静地开口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清晰而沉稳,“李某此来,非为缉拿,只为两件事。”
茂儿爷冷冷地看着他,并未接话,但那紧握短刃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,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与身体的虚弱。
“第一,谢阁下荒冢坡救命之恩。”李致贤拱手,郑重一礼,“若非阁下与……另一位义士出手,李某今夜恐已命丧黄泉。此恩,李某铭记于心。”
赵茂面具后的眼神波动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李致贤如此直接地道谢,那冰冷的敌意稍稍褪去了一丝,但警惕依旧。“各取所需罢了。”他含糊地应了一句,不愿多谈恩情。
李致贤也不纠缠,继续道:“第二,李某心中有些疑惑,百思不得其解,想请教阁下。”
他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,目光灼灼地看向赵茂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,仿佛要穿透那层阻碍,直视其灵魂。
“阁下屡次三番,针对朝中某些官员,行那……惊世骇俗之事。目标明确,所获财物,多散于贫苦。此举,在民间或有‘义’名,然于国法,却是十恶不赦之大罪。”李致贤语速不快,字字清晰,“李某奉旨查案,职责所在,追查阁下,乃是本分。”
他顿了顿,观察着对方的反应,见赵茂只是沉默地听着,才缓缓问出核心的问题:
“然,荒冢坡阁下舍身相救,令李某困惑。阁下究竟……是何人?为何要对李某这个‘追凶’之人,施以援手?阁下所作所为,背后真正的目的,又是什么?”
“你追查的那些人,那些事,与你……又有何深仇大恨?”
最后几句话,李致贤问得极其缓慢,目光紧紧锁定着赵茂,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。他没有直接点出“龙孙”二字,但那话语中的暗示,已然昭然若揭。
狭小的破屋内,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扭曲而巨大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,和赵茂略显粗重的呼吸声。
他透过猫鹰面具,与李致贤对视着。那双眼眸中,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——有仇恨,有痛苦,有挣扎,有一丝被触及心底秘密的震动,也有对眼前这位官员那近乎直白的试探的评估与权衡。
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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