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一边似无意地扫过老者紧抱在怀的包裹。那东西长约二尺,被破布缠得严严实实,看不出具体形状。
“没……没事,皮糙肉厚,不得事。”老者连连摆手,依旧惊魂未定,下意识地将包裹往怀里又收了收,仿佛那是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。
“方才听老丈说,这是祖传之物?”李致贤语气随意,如同闲谈,“不知是何宝贝,惹得那等宵小觊觎?”
老者眼神闪烁了一下,露出一丝苦涩和警惕,含糊道:“不过是……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件旧物,不值什么钱,但……但是个念想,不能丢啊。”
李致贤见他不愿多说,也不再追问,转而问道:“听老丈口音,不似京城本地人?何以流落至此?家中还有何人?”
这一问,似乎触动了老者的伤心处。他眼圈一红,叹了口气:“小老儿姓齐,名松年,原是河间府人士。早年……早年也在京中做过些营生,后来……后来遭了难,家道中落,老伴前年也病故了,只剩我一个孤老头子,无处可去,只好在这旧城区赁了间最便宜的破屋栖身……平日里靠给人写写书信、代写状纸,勉强糊口……”他话语断断续续,提及“遭了难”时,眼神有明显的躲闪和痛苦之色。
河间府?京中做过营生?遭难?家道中落?
每一个词,都像是一块拼图,似乎在指向某种可能。但信息太少,太过模糊。
李致贤心中疑窦未消,但面上不动声色,取出些许散碎银两,塞到齐松年手中:“齐老丈,这点钱你拿着,抓些药,也好度日。日后若再有人欺辱,可去城西‘墨韵斋’书铺寻我,我姓李,与那掌柜相熟,或可相助一二。”他再次抛出了“墨韵斋”这个联络点,既是提供帮助,也是一种试探和潜在的监控。
齐松年握着银子,老泪纵横,又要下拜,被李致贤拦住。他千恩万谢,抱着他那神秘的包裹,一步一蹒跚地,消失在了巷道深处。
护卫低声道:“大人,可要跟上去?”
李致贤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,目光深邃,摇了摇头:“不必。若他真是‘那个人’,我们跟踪,必被察觉,打草惊蛇。若他不是,跟踪也无意义。你立刻去查两件事:第一,查这个齐松年的底细,河间府人士,曾在北京做过营生,具体是何营生,何时‘遭难’,家道如何中落,越详细越好。第二,查清楚刚才那三个青皮的来历,看他们是真正的市井无赖,还是受人指使,故意演这出戏给我们看。”
“是!”护卫领命,身形一闪,便融入了夜色之中。
李致贤独自站在空寂的巷口,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袂。方才那一幕在脑中反复回放。齐松年的面容、他的警惕、他那紧紧护住的“祖传之物”、他含糊其辞的过往……这一切,是纯粹的巧合,还是精心设计的序幕?
他隐隐觉得,自己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张巨大蛛网的边缘。无论这齐松年是不是“猫鹰标记”本人,他的出现,都绝非偶然。
接下来的两天,李致贤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。对茂儿爷案的“调查”仍在“积极推进”,旧城区的排查搞得声势浩大,雷声大雨点小。他甚至故意在朝会上,向皇帝汇报了一些“进展”,提及了旧城区治安混乱、流氓滋扰百姓的问题,请求京兆尹协同整治,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了治安层面,完美掩盖了他真实的调查方向。
而在暗中,几条线索在悄无声息地汇聚。
首先,是关于齐松年的调查。通过“墨韵斋”及一些隐秘的民间渠道,初步信息反馈回来。齐松年,河间府人士,约二十年前确在京中活动,并非普通商贾,而是一名技艺精湛的……金石匠人,尤其擅长雕刻、篆刻。曾在内务府下属的某匠作机构挂名,接过一些官家的活计,小有名气。大约在十七八年前,也就是先太子被废黜后不久,他突然离开了匠作机构,据说是“家中突发变故”,具体何事,无人知晓。之后便逐渐潦倒,妻子病故后,更是孤苦无依,沦落至旧城区。
金石匠人!擅长雕刻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