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影在走动。
“它显形了。”老头的声音带着颤,“只有在阴历十五的涨潮时,它才会露出影子。”
铁皮青蛙突然从掌心蹦出去,直往雾里跳。我们跟着它登上船影,脚下的甲板冰凉,像是踩在冰面上,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木板“吱呀”的呻吟,混着海水从船缝里渗进来的“滴答”声。
头等舱的门虚掩着,推开门,看见个穿长裙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,对着面模糊的镜子梳头。她的头发乌黑浓密,发间插着支银质的雁形簪,簪尾的珍珠缺了一角,和沈小姐步摇上的缺口严丝合缝。听见动静,她缓缓回头,脸是透明的,能看见背后的舷窗,窗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报纸,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写着:“南洋战事平,将士归乡矣。”
“他回来了吗?”女子的声音像海风穿过海螺,带着空洞的回响。她的手里攥着张照片,正是鱼鳞上看到的那张军装男子的肖像,照片边缘被摩挲得发毛,右下角写着行小字:“民国三年,于广州湾。”
“回来了。”大哥的触须轻轻碰了碰报纸,报纸突然变得崭新,上面的新闻里,有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:“赵战,字守安,军功卓着,即日归乡。”
女子的身影剧烈地晃动起来,梳妆台上的红漆匣子突然“啪”地弹开,里面装着枚军功章,章上的红绸已经褪色,但“一等功”三个字依然清晰。还有封信,是赵战的笔迹:“晚晚,待我归乡,便用这军功章换你枚婚戒,从此守着你,再不出海。”
“他没骗我……”女子的眼泪落在信上,晕开墨迹,“可我等不到了……船沉那天,我把匣子塞进船板,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他能看到,便知我等过他……”
甲板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个穿船长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,他的帽檐压得很低,露出的下巴上有道疤痕。“苏小姐,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,“船要开了。每年今日,我都带着船来这儿等,就怕你错过了回家的路。”
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,她笑着把红漆匣子递给船长:“麻烦您了,张船长。请告诉岸上的人,我没等到他,但我不怨他。军功章……就留给需要的人吧。”
她消失时,雁形簪掉在地上,化作片新的枫叶,叶脉里的箭头指向雾中隐约出现的岛屿。那座岛像是浮在海面的荷叶,岛上长满了高大的榕树,树冠间飘着无数盏灯笼,灯笼的光透过雾气照过来,在海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“是移动岛。”大哥捡起枫叶,青紫色的触须在雾中泛着微光,“听说岛上的榕树,每片叶子都记着个等待的故事。”
守船人的神龛突然发出金光,罗盘的指针转向岛屿的方向,盘面上的小字变成了首诗:“潮声绕岛三千年,相思藏在树根深。”李醒的铜铃响了,红绳缠着的军功章发出红光,映出岛上的景象:榕树下有座石屋,屋前晒着渔网,渔网旁放着个陶碗,碗沿缺了个小口,和永安镇茶馆里的粗瓷碗很像。
我们跟着铁皮青蛙往雾中走时,“归雁号”的船影正在散去,张船长站在甲板上敬礼,身影渐渐淡入雾中,只留下句随风飘来的话:“放心,约定我记着呢。”
沙滩上的老头还在编渔网,看见我们往岛的方向去,扬手扔过来个葫芦:“装些淡水,岛上的泉水,喝了会想起最不该忘的人。”
铁皮青蛙在掌心“呱呱”跳着,黄铜肚皮上的海图已经换成了岛屿的轮廓,“安”字被圈在石屋的位置。海浪拍打着礁石,像是在唱首古老的歌谣,歌谣里藏着百年的等待,也藏着未说出口的再见。
移动岛上的榕树,会记着怎样的等待?石屋里的陶碗,又在等谁来端起?
我们迎着雾气走去,葫芦里的淡水晃出细碎的光,像是把星星装进了口袋。
雾气像被揉碎的棉絮,丝丝缕缕缠上脚踝时,带着股潮湿的草木气。等眼前的白茫渐渐散开,脚下已踩着层厚厚的榕树叶,叶片边缘泛着暗红,像是被陈年的露水浸透了。
眼前的岛屿比想象中更寂静。榕树的气根从枝头垂下来,在风中轻轻摇晃,像无数条灰
